周静的身上，有一种亲和力，这让顾林每次和她相处都感觉轻松愉悦，尤其是说话的时候，周静就那么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嗯一声，这样的待遇，顾林在家里从来没有过。

  或许是工作环境的不同，也或许是接触的人和事不一样，顾林每次和老婆叶文杰说话，叶文杰总是习惯性的带着一脸不耐烦。

  这种情况，在顾林当上办公室主任之后也没有好转。

  顾林觉得，凭自己在学校的为人，再加上其他几个竞争对手也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这个办公室主任，就应该落到自己头上，老丈人非要插一杠子，送礼走关系，搞到最后，这次升迁好像是这个已经退休好几年的老丈人的本事，和自己没关系。

  在周静来之前，学校走关系来过两个小姑娘，都是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

  宗科长今年四十八了，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开始逐步进入更年期，脾气急躁，忽冷忽热，一般人还真是待不上来。

  周静待上来了，还顺利转正。

  拿完发票，才上午十点半，顾林和周静又去了一趟商场的超市，买了一些办公用的纸杯啥的，磨磨蹭蹭，就到了中午的饭点了。

  顾林开车拉着周静去了一家烤肉馆。

  这家烤肉馆，顾林原来在学校开车的时候，就经常和后勤科的那几个人来，那时候，还是个露天摊，现在原地盖起了房子，把烤肉摊子挪到屋里去，价格也跟着上去了。

  “这家好多年了，平南市好多人都认这家店。”

  烤肉店的人很多，顾林和周静在角落里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刚坐好，顾林就对周静说道。

  “哦。”

  周静应道。

  “来，看看想吃什么？”

  顾林笑着把桌上塑封的菜单推给周静。

  周静拿过菜单看了一眼，看见上面印着什么串多少钱，周静没来过，有些摸不着头绪，就又把菜单放回到桌上，笑着对顾林说道：

  “顾主任，还是你来吧，想吃什么就点，我请。”

  “还能让你请？”

  顾林小声说了一句，把菜单拿到了手里。

  ……

  虽然是在屋里的烧烤，可还是沿用了以前的模式，屋里几排小桌子，旁边都放着马扎，桌子上放着烤肉架，下面炉槽里的炭火忽明忽暗。

  顾林点完菜，没多一会儿功夫，店里的伙计就端着一个铁铲过来了，他一手拿开烤肉架，一手把铁铲里冒着烟的木炭倒进了炉槽里。

  “往后，小心别烫着。”

  顾林提醒道。

  坐在桌子对面的周静连忙起身，把坐着的马扎往后挪了挪。

  顾林在单位伺候领导，在家里照顾家人，这让他养成了习惯。

  肉串刚被端上来，顾林就很自然地拿起来，依次摆在烤肉架上。

  “顾主任，我来吧。”

  周静赶忙说道。

  顾林比周静小一岁，但顾林是领导，哪有让领导烤肉，下属等着吃的。

  “不用，你不会。”

  顾林说道。

  “……”

  周静有些过意不去，就打开餐具，用茶壶里的热水冲洗，冲洗完了一套，她先给顾林放在面前的桌上。

  “来这种地方，不用这么讲究。”

  顾林笑着看了一眼周静说道。

  “总得干点啥，要不光等着吃，说不过去。”

  周静笑着解释。

  ……

  肉串在烤肉架上受热，慢慢的有油脂滴落，落到下面的木炭上，发出小小的一声响。

  “这屋里这么多人烤，也不觉得呛，怎么弄的？“

  两人都不说话，周静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你看看上边，好几个排风机开着呢。”

  顾林指了指饭馆上面的顶棚说道。

  周静抬头看了看，还真的是。

  “……一直也没好意思问你，你对象那个公司怎么不干了？我前几天看见有人在装修房子。”

  顾林说道。

  “有一个证忘了审，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不行了。”

  周静说道。

  “再办一个不就行了？至于把公司关了吗？多可惜。”

  “好像是现在办证的条件更严了，不好办。”

  周静说道。

  “那，你对象现在干什么呢？”

  “……什么也不干，就在家管着接孩子，打游戏。”

  周静犹豫了一下，她习惯性的想去遮掩自己的丈夫在家失业的现状，可话到嘴边，又改了，还是实话实说。

  “那你们一家三口，就你这点工资，怎么办？不过，你对象自己干得早，钱早就挣下了。”

  顾林说道。

  “……”

  周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苦笑了一下。

  顾林和周静吃完饭，去结账的时候，周静看见顾林拉开了手包的拉链，吓了一跳，赶紧一边拿钱包一边说：

  “顾主任，今天这顿说好了是我请，你可别和我抢。”

  “还用你请，再说，你转正这么大的事，就这一百来块钱也不够啊，还是下次宰你一顿狠的！”

  “下次再说下次的。”

  周静说着，抢先一步从钱包里抽了两张百元钞递了过去。

  “老板，收我的。”

  顾林这时候，也把钱递了过去，对烤肉店的老板说道。

  老板犹豫了一下，对周静说道：

  “一共一百三十六，我还是收他的吧，没那么多零钱找。”

  老板说完，接过了顾林手里的钱。

  周静这才注意到，顾林递过去的，是一张一百的，还有一张是五十的。

  “说好是我请，这怎么好意思？回去我给你。”

  周静对顾林小声说道。

  “主要是这顿太便宜，你请不合适。”

  顾林说道。

  周静忍不住笑了。

  “有发票吗？”

  顾林问老板。

  “有，有，定额的行吗？”

  老板问道。

  “行，什么的都行。”

  顾林答应着，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张一百的定额发票。

  周静就在旁边站着，顾林看见周静看了一眼就把头转到一边。

  “来，这是找您的零钱。”

  老板对顾林说道。

  “回去我就报销了，出来工作耽误吃饭，哪能自己掏钱。”

  顾林上车在驾驶位坐定，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

  “……谢谢领导。”

  周静在后面的座位上说道。

  学校的领导都知道顾林喜欢直接带着财务人员出去结算费用，都知道他对钱很谨慎，是个谨小慎微的办公室主任。

  可是，顾林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全部上交给叶文杰，抽烟零花都要跟老婆要，这些还好，顾林的父母那边要是需要钱，顾林就不太好开口。

  “你爸你妈有事了，要用钱了，想起你这个儿子了，孩子小的时候，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认你这个儿子？”

  顾林跟叶文杰要过钱，叶文杰就是这么说的，家里老两口只有父亲有退休工资，老母亲干了一辈子临时工，没有这个待遇。

  老母亲的牙坏了，想去镶牙，顾林知道，想出这个钱，可叶文杰不给。

  叶文杰以为，她抓住了顾林的工资，他就动弹不得，可叶文杰不知道，在顾林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一个塑料封皮的会议记录本，里面经常有一些钱，这些钱，积攒一阵子就不见了，抽屉里的一张存折上就会有数字的增长。

  这是顾林的小金库，从在后勤开车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候是出差的补助，现在再加上报销发票的油水。

  所以，明面上，顾林谨慎，知道避嫌，可私底下，他也没那么清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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