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干啥的？”

  还没等黑脸男人说话，刘丰就问道。

  “我们，我们是市容监察大队的。”

  黑脸男人说道。

  “我这里咋了？”

  “你们在门上张贴广告，按照相关规定，得罚款二百元。”

  “……哪有广告？”

  刘丰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玻璃门说道。

  “……今天上午我们来的时候还有，被这个小姑娘撕了。”

  黑脸男人解释道。

  “撕了不就没了，还罚什么款？”

  “这不行！只要是给市容造成影响了，就得罚款，这是规定。”

  “啥规定？我看看。”

  刘丰说道。

  “来，把规定拿过来。”

  黑脸男人说道。

  一个跟在黑脸男人身后的小年轻把一沓卷在一起的纸递给刘丰。

  这一沓纸的边都卷毛了，刘丰打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印着好多条款。

  “这。”

  黑脸男人看刘丰不得要领，伸过手来给刘丰做着指引。

  “哪有……这里写的是，督促改正，那里写着罚款了？”

  刘丰看了看说道。

  “你往下看，给市容造成影响的，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一百元到三百元罚款。”

  黑脸男人说道。

  “是啊，给市容造成影响的，我在门上贴张纸，给市容造成什么影响了？”

  “那不行，人人都在门上贴，咱这市容成什么样子了？”

  “我没钱交。”

  刘丰皱着眉头说着，把那一沓纸递给刚才那个小年轻。

  “……你什么态度？”

  黑脸男人没想到刘丰会一口拒绝，愣了一下说道。

  “我就这个态度，文件上说是督促改正，就算我贴了，现在我也改正了，还得咋着？非罚款不行？我看你们就是为了罚钱来的，刚才我听着不是说要拉东西吗？拉！”

  刘丰说着，把手里的包往桌子上一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

  黑脸男人一看刘丰这么强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告诉你们，我这些东西可不便宜，要是磕了碰了，我得追查损失，到时候得赔我！拉吧！”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也是工作。”

  从一进门就强硬的黑脸男人突然放缓了语气。

  “别说没用的，拉……诶！对了，你们有执法权力吗？”

  刘丰说道。

  “……怎么没有？”

  “有拿出来我看看！”

  “……你说为这二百块钱，你至于吗？”

  黑脸男人的声音彻底小了下去。

  “……”

  刘丰拉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黑脸男人一看，下不来台了，就给自己找台阶道：

  “还是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你们先商量商量，明天我们再过来。”

  黑脸男人说完，冲着那几个喽啰挥挥手，几个人从屋里出去了。

  “经理，你太厉害了！”

  那帮人刚出去，孙萍萍就笑着夸刘丰。

  “有啥厉害的，这些人的衣服上连个标识都没有，谁知道是干什么的，还拉东西，能得他！也就欺负你俩是女的。”

  刘丰说道。

  “……真的，多亏你回来了，要不我就把钱给他们了。”

  周静也在旁边说道。

  在周静的印象里，刘丰在家里冲着自己发过火，在外面，从来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今天这副架势，还是第一次见。

  说不定，现在的刘丰和原来真的不一样了呢！

  周静在心里想。

  周静不知道，今天刘丰去省城盖章，在那个四层的办公楼上，像踢皮球一样，楼上楼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才盖上那个关键的章。

  刘丰跑了一天，肚子里那股火出不来，回来正好碰上这这伙人。

  累归累，累完了烦完了，刘丰心里还是清楚这个生产许可证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从经营到生产，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想到这个，刘丰就有些兴奋，他上楼喝了点水，就立刻拿着工具下楼了。

  早在跑手续的时候，刘丰就买来了角尺直尺，他对着展厅里的产品临摹，标注尺寸，现在，马上要开始给程厂长那边确定图纸，他要再确定一下。

  刘丰在技校学的机械知识，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画的图，规规矩矩，有模有样。

  刘丰第一次生产，为了保险，他先选了两样销路好利润大，又相对简单的压面机和剁骨机，都是一堆钢材加上一个电机，剁骨机多了一个杠杆，没有多么复杂。

  材料刘丰用的是304不锈钢，他买了一万多的材料，已经送到程厂长那里了。

  到点下班了，刘丰还在展厅里对着机器忙活，孙萍萍不好意思走，周静上楼给刘丰拿水杯下来，看到孙萍萍坐立不安的样子。

  “萍萍，到点了，你走吧，待会儿我锁门。”

  周静说道。

  “……那，周姐，我走了。”

  孙萍萍应道，然后，拿着自己的包走了。

  “你也回去吧，我还得待一会儿。”

  周静把水杯递给刘丰，刘丰喝了一口，对周静说道

  “我回去也没事，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还是待会儿一起走吧。”

  周静说道。

  “……”

  刘丰没说话，他把水杯还给周静，又忙他的了。

  周静放下杯子，站在门口看街上下班的人流，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又转过身来。

  孙萍萍可能走得太急了，周静看见旁边的桌子抽屉里，有一个耳机的插头在外面垂着，就走过去，打开抽屉，想把耳机放进去。

  结果，一打开抽屉，周静看见孙萍萍经常听的那个小型录音机放在里面，那个耳机连在上面。

  这个手掌大小的录音机是孙萍萍的宝贝，没事就听，有时候听着还摇头晃脑的打着节奏。

  周静把录音机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把那个耳机放到耳朵上，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

  你找个理由让我平衡，

  你找个借口让我接受，

  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而你却看不到我的感受，

  天好黑风好冷。

  你说是世界把你我捉弄，

  现实的生活难免出现裂缝，

  别说是偶然一次放纵，

  而我却陷入了困境，

  我好累我好痛。

  ……

  这是零点乐队正在风靡的一首歌，周静在电视里听过，可耳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如此真切的鼓动着耳膜，清晰的歌词毫无防备地戳中了周静。

  周静从来没有注意，也没有想到，这是一首关于背叛的歌。

  夏日里夕阳的余晖从瑞康公司的门口照进来，照在周静身上，把她身上那条灰色的连衣裙打上了一道金色的光。

  周静站在那里，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那些被压在心底的东西重新又翻腾起来。

  ……

  周静的眼睛湿润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衫，灰色长裤的男人，走进了瑞康公司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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