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军从赵乃荣家出来后带着大毛在街上闲逛。

  两年时间，赤城变化还是根大。

  游戏厅，卡拉ok，旱冰场，台球厅这些娱乐场所悄悄冒出好几家。

  而比红灯笼洗头房更高档的各种名目的咖啡馆，西餐厅更是开了好几家。

  不懂行的人进去就尴尬了。

  因为咖啡馆里没咖啡，西餐厅里也不卖西餐。

  门头看起都很高档。

  进去后更是另有乾坤。

  粉红色的灯光又暖又暧昧，一个个四五平方的小隔间只放着一张床和一个衣服架子。

  进门不大的前厅沙发上有几个浓妆艳抹，头发五颜六色的年轻姑娘，穿着大胆，操着一口外地话。

  或抽烟，或啪啪吹着泡泡糖坐着聊天。

  她们边聊边透过不大的玻璃窗打量着热闹的街道，像是在人群中搜寻馋嘴的食客。

  一旦发现合适的就会拉进隔间，单独给他泡一杯浓稠的咖啡或做一份放着黏糊酱料的牛排。

  大毛指着一家叫一路撒不冷西餐厅说想去吃牛排。

  唐建军鬼使神差的说现在你还小，里面的牛排嚼不动，等满了18  牙口好了自己去吃，我可不能带你去。

  大毛不断问着为什么他在琼口都咬得动，回家了就咬不动呢？

  旁边路过的人哈哈大笑。

  直呼这人真有意思，教娃娃是真的简洁明了。

  爷俩又溜达了一会，唐建军说：“要不我们去找你莉莉姑姑？”

  大毛：“好呀好呀”

  随后爷俩到市场上买了些水果，糖，瓜子花生，卤肉啥的。

  开着车到了天台四姑姑家。

  四姑父今天休息，正坐在院子里面色不善的盯着门前的毛公路。

  唐建军把车停在路边，一手提着几个袋子，一手把大毛架在肩膀上抱着他脑袋坐着。

  笑呵呵的朝黄理强走去。

  大毛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莉莉姑姑，莉莉姑姑，喊完嘴里嘟嘟囔囔唱着“全都是泡沫，是一冲天的烟火，我向你追，风呼呼的吹，只要你无油我也捂灰……”

  走到面前，唐建军边放东西边打趣道：“哟，我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思而行，四大皆空，五官端正的黄队长今儿是咋了？哪个不开眼的惹您生气了？告诉小的，小的帮您出出气。”

  黄理强：“起开，你小子来就气我嘛，什么乱七八糟的词都往外蹦。”

  “哎哟，大毛，快来，姑公抱哈。”

  大毛咯咯咯在他怀里拱了拱。

  腰杆子一挺就滑到地上。

  够着小手往黄理强腰间摸去。

  “姑公，枪，耍枪。”

  黄理强：“今天姑公休息，没别枪，明天去我办公室耍好不好。”

  “好～”大毛的好字尾音结束时人已经到屋里了。

  没枪谁和你个糟老头耍，和莉莉姑姑耍不香吗？

  姑父指着大毛道：“这就是你教的，也太现实了吧。”

  唐建军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姑爷，我看你脸色不对，咋了？”唐建军发着烟道。

  “还能咋，狗日些二流子，看到莉莉回来了就时不时来门口转悠，美其名曰看看当大明星的老同学，我看他妈个蛋，三年级都没毕业的盲流，都不知道同学俩字咋写。”

  唐建军：“都是谁啊，你跟我说，我看认得不，去招呼一下。”

  黄理强：“对哈，把你这个流氓头子搞忘了，你快记一下，有下坝村的杨三，狗儿梗的廖大，石滩滩的陈三，最可恨的是半亩田的夏老幺，听你姑姑说狗日的晚上都还过来。”

  “这些人都是村里游手好闲的，又没犯事，我还真不好出手，人也是仗着自己没事儿，对我有恃无恐。”

  唐建军满头黑线，什么叫我这个流氓头子。

  不是看在莉莉姐的面下，我还真不管你这破事了。

  随即唐建军拿起大哥大给王忠勇拨了过去，把事情说了，交代好好让几人长长记性。

  转头对黄理强说：“姑爷，你现在干到大队长了，经常不在家，你这行又得罪人，是不是在城里整个房子把我姑接过去算了，她经常一个人在家还是危险，特别是我姐回来了，又有钱又好看，你一没在家，他们更危险。”

  黄理强：“我也这样想的，但一方面你姑放不下地里的活儿，另一方面我属于空降，家属区的房子暂时没空的分给我，我也愁啊。”

  唐建军：“买楼房啊。”

  黄理强：“我钱不够。”

  唐建军：“我莉莉姐不是有钱嘛。”

  黄理强：“她倒是也说过，但我拒绝了，你还有个弟弟，她买房子算怎么回事，以后这咋算嘛。”

  唐建军：“你一天就想得多，人家莉莉姐的一片心意嘛，行了，你去看房子，我给你拿钱，不过要打张借条哈。”

  黄理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确实要借条，不是唐建军怕他不还，是自己作为一个当官的，还在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上。

  突然来一笔钱买房子好说不好听，虽然黄莉能挣钱，但始终不是她去买的。这个借条就不一样了，找有钱亲戚借的，不是拿的，哪儿说都有理。

  这小子办事还真的滴水不漏。

  黄理强笑着说道：“行，开年了我就带你姑姑去看，到时候差多少我找你借。”

  这时听到屋里传来黄莉教大毛唱歌的声音。

  这小子也是人才，硬是能把四五首歌一起唱，黄莉在一句一句的纠正。

  大毛学的很认真，嗯，十分认真。

  基本上学三句就会问黄莉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首都都有什么好吃的。

  他这种四五岁的娃娃能不能去首都。

  飞机汽车轮船他都坐过了，不晓得火车坐起安不安逸。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心思。

  算盘珠子打得在家的小梅都听到响声了。

  黄莉笑着点了点他脑门道：“你个小滑头，这么想去首都啊，看你爸爸同不同意，我带你去呀。”

  大毛的小圆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葵花。

  嗒嗒嗒，跑过来抱着唐建军的大腿道：“爸爸，我要跟莉莉姑姑去首都吃烤鸭，得行不？”

  唐建军抱起他：“莉莉姑姑要上学，还要去表演，没时间招呼你呀，想去的话，等妹妹出来了，长大点后咱们一家人好不好。”

  大毛认真的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再等等，我的烤鸭哟，哎。”

  黄莉也是笑呵呵跟唐建军打招呼：“进屋坐噻，外面站起干啥。”

  唐建军：“跟你老头一起给你站岗咯，万一哪个不开眼的来骚扰咱家大明星，我们爷俩好一起打断他狗腿。”

  黄莉给了他一拳：“你咋这么烦啊，对了，留声机如何？那可是我去潘家园掏的，说是某个大资本家屋里流出来的耶。”

  唐建军：“那你不看看哪个选的，肯定是天下第一厉害那种啊，往家里一摆，啧啧啧，那档次像趵突泉一样往上串。”

  黄莉：“都多大了，一天还油腔滑调的，快走，我有几首歌在构思，咱们探讨一下。”

  说着拉着唐建军进了里屋。

  姐弟俩探讨半天，结果就是黄莉又“创作”了三首巨作。

  分别是《好日子》《流浪歌》和《常回家看看》

  黄莉恨不得扒开唐建军的脑袋看看，到底是咋长的，更想撕开他嘴巴看看，到底是咋长的。

  这时姑姑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晚饭。

  唐建军带着认真数钱的大毛回到家里，小梅拉着他就是一顿数落。

  说他心都野了，一个春节天天早出晚归的，像是把家当旅店一样，大姐一家过来都不见他着屋。

  唐建军也不恼，打了热水给她泡脚，按摩，大毛这显眼包也是抱着小梅的脚心使劲儿扣着。

  玩闹了一会的一家四口躺床上说着话，说着说着逐渐安静了下来，响起一床均匀流畅的呼吸声。

  屋檐下的电灯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在漆黑的夜里照亮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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