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四宝与高鑫宝的矛盾，就是一个利益，当然这里面还有很深的恩怨纠葛。

    两人都是那种粗鄙之人。

    只不过高鑫宝好比吴四宝好学，他也是出生贫寒，给洋人做球童，学了一口流利的英文。

    这在上海滩的流氓中，还真是极为少见的。

    高鑫宝会英文，能算计，因此很快就做出人头地，但在上海，想要混出人样来，就得加入帮派。

    于是，他就给杜先生交了门生拜帖，成了杜先生门下的小八股党之一。

    杜先生为避开日本人而远走香港，他什身份和咖位不够，日本人虽然拉拢他，却也没有威逼他，甚至很希望通过他来劝说香港的杜先生。

    高鑫宝虽然跟日本人勾勾搭搭，但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想做自己的生意，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不打算掺和政治上的那些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行的，他仗着跟日本人关系不多，丽都歌舞厅不用向76号交纳保护费，也不用给日本人交钱，还在沪西的几个赌场入了干股。

    每天什么都不干，钱自动就送上门来，可以说过的相当舒服。

    可他这份产业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产业的还不是别人，就他这个曾经的司机，如今的76号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

    吴四宝今非昔比，自认为他可以跟高鑫宝曾经的老头子平起平坐了，他就想入股丽都，分一杯羹。

    高鑫宝根本就看不起这个小流氓出生的吴四宝，更别说，他还真长得那么磕碜。

    入股遭拒，那新仇旧恨可不就来了。

    来丽都歌舞厅找事，闹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闹的确实有点儿大了。

    做舞女的虽然身不由己，但起码的人生自由还是有的，能在舞厅玩的，基本上也要维持表面上的素质，强买强卖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强行让舞女陪客的事情，那是时有发生的，一般都是舞女认怂的，不然，就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

    但是有些小名气的，还是可以拒绝自己不喜欢的客人的，但这个全靠自己掌握。

    而拒绝后，被报复的不在少数。

    很少有舞女拒绝陪客的，除非这舞女有人罩着，是某个大佬喜欢的女人，那点名硬要陪客，那就是找事情了。

    今晚就是这种情况。

    吴四宝今晚相中的是一个叫菲菲的姑娘，这个菲菲姑娘是高鑫宝的弟弟高阿毛的相好。

    吴四宝明显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他今天是有备而来，就要要搞高鑫宝。

    在自家地盘上，欺负到自己头上了，高阿毛岂能忍？

    于是一方故意找事儿，一方更是火气冲天，几句口角之下，自然就抄家伙干了起来。

    高鑫宝闻讯赶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控制不住了。

    本来这样的事情，不会报巡捕处理的，但高鑫宝觉得自己现在是做正经生意了，丽都歌舞厅又在租界内，报巡捕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然，他也存了一分不愿意跟吴四宝直接冲突的意思。

    由巡捕房来调解，总比自己直接面对要好很多。

    别看现在舞厅内一片狼藉，实际损失不过些桌椅，都是寻常之物，只要花些钱，一天内就能置办齐了。

    问题是如何善后。

    吴四宝是林世群的手下，他跟吴四宝还有“师生”之宜，如今闹到这步田地，都是利益给闹的。

    但是，想要他向吴四宝低头，那是不可能的。

    “卢卡斯探长，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高鑫宝怎么说也是上海滩有名的大佬之一，风度和涵养自认跟那些混底层出身的混混流氓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

    卢卡斯道：“高先生客气了，巡捕房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租界的广大纳税人服务的。”

    “这里什么情况，谁能跟我说一下？”卢卡斯一转身，目光扫过舞厅中所有人，“如果不想在这边说，那可以去巡捕房说，那边有的是地方？”

    “卢卡斯探长，我们几个来丽都歌舞厅玩耍，花了钱，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服务，甚至被人殴打，这就是事实。”吴四宝没说话，他手下一个叫赵献遒的人主动站出来说道。

    “你放屁，是你们非要强迫菲菲姑娘陪酒，菲菲姑娘不愿意，你们还要过来抢人……”

    高阿毛一方也跳出来驳斥对方。

    “老子花了钱了？”

    “我也花钱，让你老婆来伺候我行不行？”

    “一个舞女，不就是出来卖的，我们大哥出了钱，她有什么理由不陪？”

    “菲菲姑娘说了，没空！”

    “……”

    两边都是不是文明人，满嘴都是污言秽语，吵闹不休，若不是巡捕在场，恐怕又要当场动手干仗。

    “够了，闭嘴！”

    卢卡斯也受不了，怒吼一声，吓得两方人都停了下来，这才制止了这个混乱场面。

    “高先生，给我准备一个房间，我想让他们双方当事人坐下来谈一下？”卢卡斯道。

    高鑫宝点了点头，一抬手，吩咐手下人去安排准备了。

    不一会儿，房间准备好了，是三楼赌台的一个VIP贵宾室，清空出来，正好可以作为谈话和勾通之所。

    “高先生，这位是政治股的程探长，你们应该认识吧？”卢卡斯介绍程默一声道。

    高鑫宝微微露出一丝讶然之色，连忙上前一步：“原来是程探长，高某早有耳闻，程探长是破案高手，今天总算有缘得见。”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

    “我也是久仰高先生大名，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程默呵呵一笑，伸手过去握住高鑫宝的手。

    “程程长不光是我们老闸捕房的破案圣手，而且还是所有巡捕的模范。”卢卡斯一笑道。

    “卢卡斯探长夸张了，我哪是什么模范，只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而已。”程默忙道，“我今天被安排值班，刚好卢卡斯探长出警，人手不足，我也就过来凑个数。”

    “程探长能来高某的丽都舞厅，那是我的荣幸。”高鑫宝忙道。

    他又不是傻瓜，程默跟吴四宝的恩怨在公共租界不说人尽皆知，起码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相当清楚的。

    今年他去香港一趟，见到了杜先生，杜先生也提到了程默，甚至表示，他在上海，有事儿可以去找程默。

    虽然他一直都没去过去，但不妨碍他了解这位在租界巡捕房火箭般崛起的年轻人。

    若是按照青帮的辈分的话，他还要比程默低两级呢。

    大通悟觉，程默是通字辈，而他拜在杜先生门下，算是觉字辈。

    这吴四宝原来拜在他门下，后来娶了纪云清的干女儿佘爱珍，而纪云清是通字辈。

    这就是现在吴四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原因。

    吴四宝目光闪烁，此时程默的出现，令他有些意外和措手不及。

    他吃过亏，自然不敢小瞧这位笑眯眯，和蔼可亲的小青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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