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不成，白露很清楚这个少年的心思，一个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改变，别人高瞻远瞩的指点，在其看来也可能只是不切实际的高谈阔论。

  人的脾气秉性以及成形的观念认知，都是在无数岁月中，不断被外部环境与身边人的行事作风挤压而成形，要想去改变它，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鱼九坐在桌前，提起锡壶倒了一碗茶，缓缓送到嘴边，故作慵懒地问道：“不知现在媛儿的状况如何了，上午你替换了她，是不是媛儿她还未痊愈？”

  “你多管闲事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我才休息了一两天，你就带着她，以身涉险？”白露冷哼一声，投来奇怪的目光，似乎对少年的莽撞行为有些不满，“媛儿现在很好，真武之魂恢复的很快，再有一两个月，估计就能彻底恢复。”

  “我觉得去帮助别人，这是一件好事，再说……”

  “助人为乐？可你也要量力而行，鲁莽行事，只会枉送了性命！”

  “我做事，有我的原则，这件闲事，可能关系到天下苍生。”

  “哼！在你的能力还不够强大时，别提什么原则，你现在糟糕透顶的样子，能有什么原则？你现在口中的原则，不过是让你无畏赴死的借口罢了，真是可笑！”

  鱼九从未想过对方会发脾气，尽管他一直觉得对方很可能是狐妖，可从对方数次保护自己后，就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真正的姐姐来看待，可如今自己刚有了与对方讲道理的底气，却直接被对方说落的一无是处，只好呐呐不言。

  外面风的流速渐大，整只客船开始发生轻微的抖动，外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喊声，想来这只大船真的离着湖口不远了，因为鱼九可以明显感觉到，这艘船的速度正在不断加快，脚下的木板都在有节奏地上下起伏。

  房间内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女童似乎真的生气了，她转身盘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处，像是在参悟着什么，又好宛如在修炼。

  这种情况鱼九之前见过，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他静静地坐着，脑海中反复在思量对方的话语，在没有能力之前，真的不配谈原则吗？在不够强大时，真的可以不要脸面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奇怪的念头，在鱼九心中油然而生，“媛儿和这个盛气凌人的臭狐仙，若都学会了召唤术的话，那自己在她俩面前，岂不是再也没有话语权了？毕竟自己学的飞刀和剑诀都有难以突破的瓶颈，这样可就不妙了。”

  他从乾坤袋中又掏出了那一摞纸，这召唤宝鉴里的人卷篇，虽然不那么拉风臭屁，可它既然能与天地二卷并驾齐驱，自然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不如姑且先拿出来瞧瞧，若是上面的法诀真的阴狠歹毒的话，在弃之如敝屣也不迟。

  少年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了女童的眼里，她暗中轻叹一口气，“一个聪明人若偏执起来，比执拗的蠢人，要可怕得多，看来不用激将法，这个臭小子是不会修炼召唤之术的。”

  鱼九快速读完了前两页，只觉得上面的口诀总纲晦涩难懂，什么“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八卦甲子，神机鬼藏”云云。

  他的眉头轻舒，好似发现了什么，啧啧心惊：“这上面既然提到八卦，看来这人卷篇，的确不像是异术邪法，反倒更像是道门法诀。”

  当第三页纸上，出现“撒豆成兵”四个字时，鱼九只觉眼前一亮，这极大地提起了他的兴趣，以前在戏台上，他就亲眼看到过撒豆成兵的戏目，隐约还记得那个人叫郭璞，就是以撒豆成兵的术法，将太守府给围了，最终抱得美人归。

  “没有想到，世上真的有撒豆成兵的法术”，鱼九乐开了花，转念又一想，也就释然了，“剑皇可以凝出房屋大的巨掌，金蟾妖兽变得有山头那么大，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凶险得多，看来我真的要快点强大起来。”

  鱼九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将十几页纸上的内容强记下来，后几页上的内容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整个心脏狂跳不止，摇头惊叹道：“最终的召唤，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还有那所谓的终极奥义，这简直也太恐怖了。”

  就在鱼九思绪繁杂之时，一阵低鸣的呦呦声，传入他的耳中，只见两头颇具神韵的白鹿出现在床前，如魂似魄不似活物，眼眶里隐隐泛着青光，鹿鸣声很是悲切，最令人不解的是它们却有着模糊不清的影子。

  女童脸上早已布满泪花，轻轻地抚摸着其中一个鹿头，悲怆地的声音有些颤抖，喃喃道：“你们果然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到底是谁杀了你们！”

  鱼九虽然见过女童哭泣，可这一次的女童却有所不同，她那单纯无邪的双眼中，竟流露出浓烈的杀气，以至于令鱼九都来不及思索，这里为何会凭空出现两头神异的白鹿，只是这种毛发雪白之物，为何总觉在哪儿好像见过过。

  两只白鹿僵硬地摇着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一个光影法阵，好似撕裂了空间，两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光影上的法阵上荡起一个涟漪，迅速湮灭在虚空之中。

  白露定了定神，看到下巴都要落到地上的少年，她立马抹净了脸上的泪珠，露出鱼九十分熟悉的笑容，试探着问道：“小鱼九，人卷篇上的内容，你都记住了？”

  鱼九神气劲十足，立刻答道：“差不多吧，小——，我可是过目不忘的，以后我学会了撒豆成兵，嘿嘿！”

  白露并不清楚眼前少年的真正想法，就是她的想象力再厉害，也想不到撒豆成兵的术法，会与围府进言，抱得美人归有什么关系。

  她看到对方如此上道，也就放下了心里的芥蒂，笑道：“既然如此，留着它也没有用了。”

  鱼九看到对方手指一弹，空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火蛾，迅速扑向自己手中的纸张，他还来不及闪躲，字迹隽秀的手稿便快速燃烧起来，惊愕间只好将之扔掉。

  他便没好气地问道：“你这是干嘛？我想留个念想都不行，真是莫名其妙。”

  白露双手抱肘，眯眼微笑，跺了跺脚，“念想，什么意思？小鱼九，你不会是仰慕本上仙的妙笔丹青吧！”

  鱼九正在挠头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忽然感到自己重心不稳，跌了个踉跄，整个房间都在侧倾，好像是发生了地震，可这是在江面之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好，暗礁，这是暗礁，左转舵！快！”

  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一瞬间整个大船开始嘈杂起来，惊恐声、哭叫声、怒骂声，杂糅成阵阵混乱的遮天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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