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霍文才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终于感觉人缓过来些，听到霍老婆子唤他，赶紧到床边蹲下，握住她那只苍老的遍布口子和老茧的手，眼泪便掉了下来。

  霍老婆子想抬起另一只手摸一摸他，奈何还是不行，只喘了口气，慢悠悠的说着：“我要是死了，会不会影响你科举啊？”

  霍文才抽着鼻子，话都说不出来，不停地摇着头。

  霍老婆子这才扯出一丝笑来：“那，那就好，明个儿就让你两个婶婶，给你把亲事张罗起来。本，本就因着你读书，耽误了几年，趁着我还能喘气，抓紧把事儿办了，奶闭了眼也好下去见祖宗。”

  人的一生，若要细数每一件做错过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拍着胸脯说，我这一生行善积德，从未做过任何一件错事。

  若要说霍老婆子的缺点，可以说上一大箩筐来，可她对霍文才是真掏心掏肺的好。刻在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她轻的不止是女儿，儿媳，孙女，就是她自己，也一样。

  想到她对自己一贯的疼爱，霍文才泣不成声，使劲眨巴早已模糊的眼睛，勉强撑着挤出笑来：“奶，你说什么呢，这事儿你得亲自给孙儿相看，孙儿，孙儿还未功成名就，您，您还未曾享过福，咱们吃药，好好吃药，肯定能好起来，我，我有个同窗，家里富裕，我求上门去，他无论如何也能借我些银子，您别说这样的话。”

  其实他没有富裕的同窗，但孙先生家境还算不错，他厚着脸皮去求一求恩师，恩师定会借他的。

  说了这么大段话，霍老婆子早就没了力气，手重重的垂在床上，阖上了眼眸，若不是轻微的呼吸，他几乎都以为她已经去了。

  霍老爷子敲了敲烟杆子，抬头默默抹掉眼泪，背着手进屋：“就听你奶的，娶个媳妇儿，若不能看着你成亲，她怕是日后，连眼都闭不上。”

  山下的这些，霍秀秀不知道，她此时正盘腿坐在炕上，拿出之前画的半山小院建设图。

  “明个儿我跟你们一块儿去镇上，眼瞅着要暖和起来了，先跟人去联系联系，看看啥时候有时间来给咱也建上青砖大瓦房。”她伸手在舌尖沾了沾，乐呵呵的数着自己攒下的家底子。

  别说俩孩子听到要建新房子有多高兴了，就是霍知知也高兴，也有她的屋子呢！

  “咱这回，屋里都盘上炕，天冷了暖和，在自个儿屋里烧水洗澡也方便。”霍秀秀摩拳擦掌，势必要给自己搞一个田园养老小院出来。

  “阿姐，我想跟你睡。”霍小计不愿意一个人睡觉，他太小了，压根没有什么私人空间的概念，只觉得一个人住一个屋，晚上睡觉黑不溜秋的怪吓人。

  霍稚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义正言辞的表示：“娘，我可以一个人睡，可你们两个睡，没个男人保护你们，不安全。”

  霍秀秀毫不犹豫的戳穿他：“可拉倒吧，就你？还男人，还保护？怕就怕，还给老娘找这借口，离谱了啊小兄弟。”

  霍稚三尴尬的撇过头去，结果跟抿嘴偷笑的霍知知对上眼，脸更红了。

  翌日一早，俩孩子见着一起上学的霍文星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说家里要建大瓦房的事情，惹得他一阵羡慕。

  他家可没银子重新修房子，奶奶如今病着，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吃药呢，他爹都准备若是银子花销太大，读完今年就不让他念书了。

  因此他这两天上课的时候格外认真，格外珍惜。

  霍秀秀依旧是找之前给她盘过炕的泥瓦匠，合作过的，手艺还算不错，这种事情么，肯定是找熟人的。

  眼下还没有活计，泥瓦匠估计还是青天白日的窝在家里睡大觉呢，他姓刘，诨名二毛。

  她媳妇儿正开着大门在院子里晾衣裳呢，霍秀秀朝里看了一圈，果然没瞧见刘二毛的身影：“嫂子，你家刘大哥在家不？”

  刘嫂子闻言转过身，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都没把她认出来，粗着嗓子问：“在呢，你找他呐？”

  霍秀秀往里走了两步：“嫂子，你忘啦，我是去年找刘大哥盘火炕那个，石头村的。”

  “哎哟，大妹子，是你啊！”刘嫂子两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两把，上前几步拉着她就往里走：“哎呀，你可比之前胖了不少啊，最近吃的不错啊，嫂子都没认出你来。你咋来了？是那什么火炕出什么岔子了？他在呢，要是哪里有问题，叫他去给你修去。”

  霍秀秀满意的摸摸自己努力贴膘的成果，十分高兴，这时候，不就是胖些才显得好看么，瘦不拉几的一瞅就是吃不饱的：“不是，好着呢，就是我那院子寻思重新建几间屋子，之前大哥给我干的活儿不错，这不，我就想着还是找刘大哥吧。”

  生意上门，刘嫂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热切了几分：“哎哟妹子，你找我们老刘就对了，他这人啊，别看平日里懒出屁的德行，干活那是半点不含糊，你这要重新建屋子，还得找个木匠，他正好有认识的，保准靠谱。老刘，老刘啊！快出来，咱大妹子来了！”

  她嗓门大，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里头睡大觉的刘二毛给震了出来，熟悉的鸡窝头配大袄子，伸着懒腰挠痒痒：“啥大妹子啊，哪儿来的大妹子？你婆婆那肚皮不争气，就生了你男人一个，她啥时候给你又变了个大妹子出来？”

  刘嫂子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对着他就是‘啪啪’两个大逼斗：“混说什么呢，石头村那个找你盘火炕的大妹子来了！”

  说着她又偷偷用手指往霍秀秀身上一点，悄声道：“有生意！”

  刘老二反应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哎哟，还真是大妹子，你咋来了？”

  霍秀秀礼貌微笑：“可不么，我咋来了？”

  刘嫂子赶紧打哈哈：“大妹子说她家要重新建屋子，你上回儿活做的不赖，这回儿她还找你呢！赶紧的请大妹子去堂屋坐着，我给大妹子倒杯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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