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绫！？是你？”邵茗姿也感应到了什么，喜悦道：

  “你竟然醒了，太好了，一定是伟大的神灵的指引，是祂让你拥有亲自复仇的机会。”

  “杀了她吧，杀了那个弑主的怪物，是她害得你变成这样！”

  白织看见，无形的丝线想要连接郑月绫的灵体，却被电网壁障所阻隔。

  同一时间，郑月绫的意念也缓缓传入她耳中：

  “就算她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也能轻易地感受到你的气场，确实是你……没错，倪克斯……”

  “不知道距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过去了多久……但一定经历了相当遥远的时光，否则，我怎么会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你……”

  “我曾想过你会变成强大的生物，却还是不敢相信你甚至化形成了人类，而且是如此的完美，没有一丝瑕疵，完美到连现在的我都忍不住生出嫉妒。”

  “那么你呢？你见到我，心里作何感想？会不会怀念我们那段‘相安无事’的日子？嗯，我指的是你成年以前的时光……”

  对方话音舒缓，像是在倾吐心声，却又保留着几分少女妖精一般的轻浮。

  成年以前？我哪有那时候的记忆……白织安静听完后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

  “我可是曾经杀了你，你不恨我？”

  郑月绫的意念顿了顿，然后陆续传来：

  “你误会了。”

  “你杀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被邪灵恶魔附身的我......我早在被那邪恶的东西污染的时候，就该死了，只因我想获得真正的、永远的安眠......”

  “我对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任何留恋，却未曾想还要在离开之时沦为邪灵的工具，去伤害一个又一个亲近的人……”

  “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的，不是吗？我在临死之前，把我的部分记忆共享给你，如果你当时成功接收到的话……”

  “所以，我非但不怪你，还要感谢你帮我解脱——虽然现在看来，你没有完全成功。”

  “更何况，在那个时候我就冥冥领悟到一些命运的规则——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驾驭你的位格，一旦试图主导你的命运，必然会遭遇命运的反噬……”

  “一切的选择，都在背后暗中标好了价格，嗯，对，所以我对待你的感情很克制。”

  白织保持着沉默，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郑月绫，面对这个影响了她一生的人类。

  即便对方现在只是一道灵体。

  因为某种程度上说，她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这个时候，郑月绫继续传音而来，像是十分珍惜这个与白织对话的机会。

  “……好了，动手吧。”

  “我强行苏醒过来，便是想拜托你，再一次帮我解脱。”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即便不能以灵体的方式存活，那里是真正的邪灵生存的深渊，继续在那待下去，我的意识迟早会彻底疯掉或者泯灭……”

  同一时间，苍白电弧缓缓收敛，任由蓝紫电弧兀自逼近郑月绫的灵体，使其更加虚幻不定。

  白织眼中闪过复杂的心绪，凝声道：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帮我杀了她……如果你能做到。”郑月绫的声音说道：

  “我的人生，都是因为她而毁掉，你不是人类，也许不会懂……”

  “除此之外，我没有遗憾，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不能见我家人最后一面……”

  原来，郑月绫当初选择自杀，跟她的导师也有着关系……这里面，就涉及到普通人世界中的矛盾了……

  只是后来在诡星之彩的影响下，她们又回到了表面上和睦的师生关系……白织恍然又唏嘘地想到。

  蓦地，郑月绫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和害怕：

  “动手吧，我坚持不住了。”

  是诡星之彩还是邵茗姿的超凡能力？看来即便成为灵体，她也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疑惑间，白织仍是不急不缓的一道念头抛出：

  “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在寻找一个盒子，一个你曾经接触过的，疑似骨灰盒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知道它在哪吗？”

  郑月绫断断续续地回应，仿佛在进行痛苦地抗争：

  “盒子？我想起来了，那是个超凡物品......它在......手里......”

  超凡物品？

  震惊过后，白织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再见……”我的师姐。

  哧——

  蓝紫电光如龙蛇划破虚空，穿过了郑月绫的灵体，继而疯狂朝剩余的部位扩散、噬咬。

  呼吸之间，灵体就被炼化为了无数细碎的粒子。

  叮！

  系统提示郑月绫的状态更新了。

  此时距离郑月绫意识苏醒，与白织沟通对话，过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同一时刻，鬼玉也解决了所有的枯萎亡灵，一根根粗大的白骨散落，铺满了白织周围的地面。

  噗！

  保护邵茗姿和李佳钰的黑炎顿时熄灭，只留下了一缕缕轻烟在两人周身萦绕。

  “月绫啊......我这么关爱你，你却又一次背弃了我，这次更是背叛了虚实之王的意志......”

  “既然如此，就让你的牺牲，变得更有意义一些吧。”

  邵茗姿脸上那矜持的笑意再也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哀怨。

  咝咝咝......

  数不尽的蛛丝成网再度从邵茗姿两人头顶盖下，而邵茗姿唇间还溢出晦涩的古老咒文：

  “伟大的虚实之王，我要向您献祭。”

  只见那些郑月绫灵体溃散后的粒子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悉数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间。

  蛛网落下困住了李佳钰的灵体，但邵茗姿却没有，且她的身形显得虚幻透明，直接穿过了蛛网的覆盖。

  窸窸窣窣，数十只蜘蛛一拥而上，却只爬上了李佳钰的灵体开始啃咬，竟然对邵茗姿熟视无睹。

  白织赫然发现，邵茗姿手里多了个黑玉质地的方形盒子，一个她分明在占卜前身尸体线索时看见过的盒子，也正是她刚刚询问郑月绫所指的盒子，

  当她此时真实地再次看见时，明显感觉到了盒子内传来浓郁的诡异气息。

  这是超凡物品！

  而且是需要献祭才能使用的超凡物品。

  白织瞬间就意识到蜘蛛眷属不攻击邵茗姿，跟那盒子有直接关联。

  “白织大人，那女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虽然肉眼能看见，可我甚至觉得快感应不到她了。”鬼玉来到白织身旁，凝声道。

  白织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眼前明明站了个人，但其他感官都在告诉她这个人并不存在。

  但对于那个盒子，她却能感应到的一道不可斩断的命运丝线连接了她与盒子。

  那个盒子里，不会真的装着我前身的骨灰吧……白织暗自猜测道。

  叮！

  【目标李佳钰状态更新为‘死亡’】

  李佳钰的灵体也宣告结束，现在邵茗姿真正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局势，眼下正是白织夺取胜利的最佳时机。

  “解决她。”白织抛下命令。

  “是。”

  鬼玉当即应声道，数步踏出，身后金影光芒大盛，英灵虚影化作一张十数米宽的炽白巨手，携着擎天撼地的威势，朝着邵茗姿碾压而去。

  敌人生命力不破百，仅有一件超凡物品傍身，超凡能力又不是直接用于战斗的类别，在白织看来，鬼玉已足以击杀邵茗姿。

  就算邵茗姿施展出操控目标的丝线，白织也可以同样使出‘诡魅之丝’掩护鬼玉，更何况以鬼玉的精神念力也不一定那么容易被操控。

  但这个时候，鬼玉双目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成熟女人，除了视觉传来的图像，感觉不到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任何气息。

  他甚至怀疑，自己一旦眨眼，可能就会丢失那个女人的身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同一时间，白织看到那黑玉方盒的盖子兀自打开，从中飘散出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霎时间，周围的天色黯淡下来，仿佛进入了舒适而静谧的良夜。

  眼看着炽白巨手盖在邵茗姿头顶，骇人威势之下，已经可见后者衣摆和头发的劲风鼓动得翻滚。

  但巨手却突然停了下来，迟迟无法压下。

  怎么回事？

  白织不解地朝鬼玉望去，看见鬼玉此刻神情木然，充满了宁静与安详，双眼半闭着，像是半步踏入了梦乡。

  “她们太让我失望了，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出手。”邵茗姿轻叹道。

  “白织，你应该清楚，你体内的诡星之彩有着特殊之处，不然以你的力量，早就摆脱了它，就像你曾经帮王妙姻做的那样……”

  “而你体内的它，就是我最终的底牌。”

  “醒来吧白织，醒来吧......你还在等什么呢......”

  邵茗姿的话语之中仿佛有种魔力，深入白织的灵魂，又不断回荡、重复，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白织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里各种颜色变得异常浓郁。

  明明是午后，天空却彻底黯淡下来，粉紫色的月亮高悬夜空，无数难以描述形体的半透明影子在朝她聚拢，脚下的砖石地面变成了幽深黑暗的水面。

  白织发现自己无法挪动，双脚似乎被禁锢在了幽黑的水中，而水面还在不断上涨着，已经没到了她的脚踝处。

  她的目光朝四周望去，没有找到邵茗姿和鬼玉的身影。

  邵茗姿......不，那个盒子做了什么？这是幻境吗？白织维持着冷静，思索着破开此局面的办法。

  同时，她发现了更糟糕的情况，自己竟然无法调用灵力。

  “小诅，你在吗？”

  白织向圣蛊物发出意念，如果陷入幻境，一般可以通过与自己联系紧密的外物的呼唤，使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白织只得打算沟通灵界，看能不能让主动自己的意识脱离当前环境。

  可突然间，她的表情一下凝固。

  她看见那些朝她聚拢而来的半透明影子们，一个个凝实成了长相一致的青年模样，他们都有张对白织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赫然是白织的前身。

  他们正用一双不含感情的目光注视着白织，眼底闪烁粉紫光晕。

  那些影子出现的越来越多，接二连三地变成了青年模样，从十几个，到数十个......很快超过了一百个，难以计数。

  他们将白织团团包围，嘴唇纹丝未动，却发出了让人疯狂而迷乱的呓语。

  即便是白织也不能免疫其影响，灵魂深处不断涌上不安与撕裂感，并不可自主地产生一种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欲望。

  而在下方，冰冷的湿腻逐渐攀上，已经到达了白织的大腿，她恍惚看见水面下有一张张人脸缓缓浮现。

  不用细看，白织就分明清楚地知道，那些脸都属于被她直接或间接剥夺了生命的人，包括郑月绫、李佳钰，还有巫蛊族众弟子长老，守秘局的银河等。

  随后，一根根苍白骨手从水面下伸出，不断往上挥舞，似乎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

  一个词语蓦然从白织的思绪当中映出——失控。

  这不是幻境，而是失控。

  意识到这一点，

  一条条粉紫色的、虚幻的透明触手自白织的皮肤下钻了出来，轻柔地上下飘动，覆盖了白织除了脸部，暴露在水面上的大半个身子。

  剧痛的灵魂撕裂感之后，

  是更加强烈的困意，直接攫取住了白织的所有心神，让她难以控制地失去意识，想要就此沉沦、安眠。

  非但如此，

  身体层面，幽暗的水面化为了一根根白色羽毛，舒适的柔软，温暖包裹感将白织包围，使她甚至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只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时光。

  是的，现在没有任何危险，只要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最后的视线里，她看见那密集站立的青年，同时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诡异的微笑。

  这微笑像一柄锋利而冰冷的尖刀猛地刺进了白织的意识。

  下一个瞬间，白织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稚嫩如幼童般的声音。

  “主人，快醒醒啊。”

  “你也不想浑身长满黏滑湿漉的触手，皮肤变得松弛不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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