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了一瞬。

  许步薇逐渐看清楚来人的五官。她生的不算高，有些瘦弱但却不是毫无气血之人，双眸明亮，冰肌玉洁，看起来很是机灵。

  “小五……哥，是你么？”

  见她没有应声，楚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拿着长棍的少年。这张脸她没有记错，方才在远处，她见这个身形，楚颜便一下想起来遇到的那位许小五。

  半个多月前，当初招兵的军队还未到荆南，她与其他新兵路过离燕州城不远的运河。城池沦陷，周围都是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在悬崖之下，她遇到了一位昏厥的少年。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险些丧命。楚颜一时不忍将她带回来，可后来替她查探病情之时，她发现，此人竟是女子之身。

  楚颜只知许小五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以为是趁机想逃离此处，却不清楚，原来她进入了新兵营中。

  周岩摸不着头脑，这里就有两个人，她口中的小五哥，二人压根就不认识。

  “沈彦？”

  他小声的嘀咕句：“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瞎说什么乱七八糟？”

  许步薇脸色一热，有些无措，没想到二人在再次相见时，竟是这等模样。

  她没来的及准备措辞，便见面前的少女又凑近走到二人面前：“真的是你？”

  楚颜眼中透露出一丝惊喜，她上前拉住许步薇的手。

  “唔……原来你们两人认识啊？”

  沈彦略有所悟，不过方才她唤她什么来着？

  “你跟她……你们两个，小五哥？”他愕然的看向许步薇，“不是？你他妈不是叫沈彦吗！”

  周岩突然反应过来，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一下盖住了方才的话，让人觉得僵持不下。

  “哦，我知道了，”周岩又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这是你的乳名？”

  楚颜：“？”

  许步薇定了定神，淡声道：“这是我的小字。”

  是先前她为了方便，在外都是用许小五的名讳来同人打交道，说起来，沈彦这个名字，才应当是假的。

  “小字？”

  周岩看起来更是不解，莫名其妙，把小字告诉人家干嘛，况且这人还是位娇滴滴的小姑娘。难不成是沈彦未投军之前随意撩拨他人，之后欠下的桃花债？

  他兀自在心中细细思索，不过转念一想，沈彦这个人……模样是生的好看，但总给人一股白面书生的滋味，且个头比寻常同龄男子都要矮上一些，也不至于穷追不舍的追到军营中来吧。

  周岩用手摸了摸下巴：“你说小五是你的小字，那便奇怪了，我来军中那么久，怎么不见你跟其他人提过。你小子，该不会是有什么旧相好，给追到军营中来了？”

  “不是这样，”

  楚颜脸色一变，说道，“我与小五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少女看了眼自己与许步薇的距离，方才因拉着手靠的太近，想到二人的身份，她便又往后退了一步。

  “别害怕啊，就算是，也没什么，这军中又不是不能谈情说爱。”

  不知是不是今夜练得有些晚了，又加上眼下多了个人，许步薇略微有些头疼：“周岩，你脑子里每日都在想什么？”

  “这位楚颜姑娘同我有救命之恩，先前我曾受过伤，是她帮了我，仅此而已。”

  还有这等渊源。

  “你是军中的大夫？”

  楚颜：“算是。”

  她这话说的有些犹豫，毕竟自己的医术并未达到精通的地步。这半年来跟着自己的师傅柳明危来军中，也只是为了能熟识更多如何治病救人的方法。其实算不上是大夫，最多只能打打杂罢了，而许小五，便是她救过的第一个人。

  许步薇收回看她的目光。

  她又想起从悬崖之下摔落的那日，原本已到了九死一生的境地，是楚颜将昏迷的自己带回军中，每日照料从不懈怠。燕州城被北秦人攻陷之后，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在那段日子里，军队曾接济过一些困苦的难民，是以，许步薇的身份没有被军中的将士怀疑。

  其实在楚颜救下她时，她便已经明悉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却也没有多加询问其中缘由。这一点，她从来不知道为什么。

  许步薇神色认真，见她还留在原地不动，问道：“对了，大半夜的，你来营中做什么？”

  军中到处都是男子，她一介女流，现今天已黑，未免会有一点不安全。

  “师傅让我来送一些伤药，方才路过见到有人身影同你很像，所以就多停留了会儿。”

  许步薇放下木棍，她面色平静，突然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啊？”

  “好。”

  周岩愕然，许步薇看了一眼他，说道：“你先回去吧。”

  二人转过身，一下子跨步离开。夜里凉风吹到周岩脸上，他蓦然反应过来，撇了撇嘴道：“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嘛，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

  *

  夜里依稀得见有两处人影，身后少女跟在许步薇一旁，面色紧张。

  四周寂静无声，楚颜盯着她的影子，忽然间，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五当真是你的小字？”

  话中有些质问的意味，许步薇听的出来，虽没说什么，却也身子一顿。

  她转过身来。

  今夜送楚颜回去，本意是想找机会同她独处，好说清楚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而她自己也知道，从一开始见到许步薇之时，楚颜便已经想问那些放在心中的疑虑。

  “我没有骗你，”许小五确实是她的小字，许步薇轻声道，“军中来往多有不便，往后，你叫我沈彦便好。”

  “那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楚颜看着她，目光间有些闪烁，“你姓许，沈彦不是你的真名，对不对？”

  附近无人在场，从远处看，只得见一男一女，四目相对。

  许步薇心中略微一动，从掉落悬崖的那一刻开始，她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楚颜，尽管素不相识，却也是那段时间里，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连今夜，楚颜没有当面拆穿自己的身份，她也感激她的。

  而如今女子心思敏捷，一眼便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

  楚颜看着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问，只是忽然间，她又道：“那你来军中，是有目的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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