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步薇被迫跟着他。

  此时她脸色苍白，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什么。

  卫怀胥拉她走出那片破旧的院子，换另一条小路带她离开。可是再往外走，会有越来越的多人，甚至能听到街道小商贩的吆喝声。

  “等……等。”

  许步薇制止他，摇头道：“我不能再往前走。”

  再多走一步，外面便都是百姓和来往的人群，她身上的伤口如此严重，想必不用多说什么，都会容易引人耳目。若是那些人留有后招，恐怕会连累旁人。

  情况危急，她不能被那些人发现。

  卫怀胥盯着她。

  许步薇额头上的汗珠已越来越多，加之又逃跑了那么久，若只是中箭，最多只会气血亏损，不会如此虚弱。

  “你中的箭有毒。”

  他一眼看穿，凝视说道，“不想死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许步薇沉默无声。

  青年从一旁顺手拿了帷帽和披风，他挡住少年的脸，又用披风将带有血腥味的衣裳掩盖住，此时在披风的包庇下，看不出许小五真正的身份。

  他知道面前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务之急，她不能被人发现。

  许步薇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以前只觉得此人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如今命悬一线，却也只能选择他。

  她没有更好抉择。

  “走。”卫怀胥道。

  二人一高一低，披风和帷帽遮住了整个身躯，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谁家的小姑娘。

  转眼间，二人穿过人群，穿过这条街，再过去就有一处安静的别院。

  卫怀胥带她进去，一股刺激的香味传来。许步薇虽然看不清惟帽之外的情景，却对这些味道熟悉的很，是女子常用的上等脂粉。

  周围寂静无声。

  兜兜转转了几圈，二人进了一处无人的雅间。

  少年跟着卫怀胥的步伐，她把帷帽摘了下来。许步薇还没反应，便见这人扔给了她一个瓷白药瓶。

  她摸着怀里多出来的东西，片刻道：“……多谢。”

  身上伤得太重，这几日旧伤复发，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又有些撕裂开来。再这样下去，恐怕旧伤未好，又落新伤，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还另外一说。

  “吃了它。”

  “……”

  她正想着，卫怀胥手里拿着一颗药丸，从桌子上倒了些茶水，毫不客气的递到少年跟前。

  许步薇迟疑了一下，警惕道：“这是什么？”

  “九清丹，驱毒的药丸。”他道，“你身上的伤口，中了箭毒，若是再不服下，等毒药侵入五脏六腑，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你。”

  许步薇接过，犹豫一会儿，将丹药和茶水一饮而尽。

  他眸色微动：“你不怕我骗你？”

  “贱命一条，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卫怀胥不语，笑意淡了些。

  此处是一处雅间，不算宽敞，却布置得极为精致。仔细看来，模样装饰的又与普通的屋子大有不同，粉粉嫩嫩，干净整洁，倒像是……专供女子所住的屋子。

  许步薇面带疑惑：“你带我来的是什么鬼地方？”

  卫怀胥站着看她，轻笑道：“青楼。”

  杯中的茶水险些被她的手给洒出，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惊讶道：“你说什么？”

  “你可以再大声，让这里的人把我们赶出去。”

  卫怀胥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喉咙。

  许步薇瞪着他：“你、你疯了。”

  青楼这种东西，不应该是男子才来的地方吗？她以前，从未进来过这等场所，况且，许步薇还是一个女子，往日不过扮猪吃老虎，说出去定然惹人笑话。

  想到这，许步薇的原本因受伤苍白的脸，竟然硬生生的憋出了一抹红晕。

  卫怀胥看着少年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捉弄般的询问道：“看样子，你没来过啊。”

  “不过也是，像你这般年纪，恐怕还不懂这些男女的闺房情事，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少年被说得脸色一热。

  她如今的模样，看起来不过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年，模样稚嫩不说，连身高和体格都比不上一般的同龄人，自然会把她看的小一些，当作是什么也不懂。

  许步薇冷笑一声：“看来卫郎君是经常来这种地方，温香软玉在怀，当真是旁人所不及也。”

  话语中不难听出讽刺，卫怀胥险些气笑。

  “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还有心思揶揄我。”

  许步薇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

  燕州城有那么多的地方，他倒好，选了一个自己根本想不到的好去处。

  雅间里静了一瞬，卫怀胥缓缓道来。

  “你身上有伤跑不了多远，寻常人怕被发现，最容易选的就是附近百姓来往最少的地方，只要他们稍微留意，顺着一路追踪的方向，便能轻易猜测到你会藏在哪里。”

  青楼人多眼杂，普通暗卫不会想到他们会躲进这个地方。再加上前院时常用来招揽客人，后院人少，并不引人注目，只要他们稍微留意一些，便可找机会躲进来自保。

  所以，届时如若她真的在那间破旧的院落停下来，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可是……

  许步薇犹豫了一下，她目光冷静，说道：“你知道我中毒，也知道有人要取我性命，还知道我需寻地方躲避……”

  “你跟踪我？”

  刚出府不久便碰上了他，如果不是一路跟过来，她可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巧合。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如今被暗卫追杀，除非从一开始与他们的分别之后，他就是派人跟着自己。

  “跟踪？”

  卫怀胥淡声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想帮你。”

  “从临川到燕州，你已经欠了我两条命。你说我跟踪你，我为何要跟踪你？你我之间无冤无仇，谋财……我有的是银子，若是害命的话，在你下船之前，我根本不会放你走。”

  “现在我又救了你一命，许小五，你还是觉得我是对你有所图，你说我图你什么？”

  “我……”

  许步薇脸色微差，她解释不了是为什么，但是也不愿意相信真的会有人，只见过几面便愿意救自己。

  她轻笑一声，然笑容却极为勉强，问道：“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话问的犀利，他顿了顿，良久，才缓慢开口。

  “因为……”

  卫怀胥看向他，少年眉目秀气，虽然此时看起来狼狈至极，但那身上的不甘与傲气，却依旧让人觉得不同。

  “因为觉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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