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许慕白赶来已是凌晨三四点。

  这时季遇礼却还没睡，他一直坐在季母旁边照看着季母，生怕季母有什么意外。

  “遇礼，我来了。”许慕白敲了敲病房门，眉宇间尽是疲惫。

  快到夏天了，送了一天的外卖，现在又熬到这么晚，累是正常的。

  季遇礼回首朝门口望去，朝许慕白张开双臂。

  许慕白自然懂这是什么意思，走过去抱住季遇礼。

  季遇礼把头埋在许慕白小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许慕白抱得更紧了些，接着深吸一口气，或许现在只有许慕白的气味能让他略微安心了。

  许慕白这时也没有出言安慰。在生死面前什么话语都显得无力，唯有祈祷季母好些。

  许慕白摸着季遇礼的头，动作轻缓，让季遇礼稍稍不那么难受了。

  季遇礼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看着许慕白。

  “出去聊聊吧。”许慕白同样低着头看着季遇礼。

  季遇礼点点头，站起身，抬腿往病房门外走。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

  他回过头望着病床上熟睡的季母。

  “我让护士来照顾咱妈。”许慕白也跟着季遇礼停下了，伸出只手摸了摸季遇礼的脸。

  “咱们就出去一会，妈现在还在睡，没什么大事的。咱们也就在医院附近聊一聊，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咱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就几分钟的路而已。”许慕白踮起脚在季遇礼脸上亲了一口，“我是担心你，我知道你心疼，我心也疼。病床上躺着的也算是我的妈妈。你现在状态不对，咱们散散心，把状态调整过来，一起照顾咱妈，好吗？”

  季遇礼怔怔地看着许慕白的脸，最终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嗯，那我们现在走吧。”许慕白牵起季遇礼的手，和季遇礼一起出了病房。

  下了楼，坐在医院边的台阶上，久久地季遇礼没有出声，许慕白也不知道问些什么，要说开导开导那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咱们找个店子吃点东西？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啊。”许慕白说。

  “好。”

  凌晨四点要找个吃饭的地不太容易，可若是要找也能找到。

  许慕白随便点了两个菜，还点了啤酒。

  “嗯？”季遇礼没明白。

  “你喝点吧，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要是不喝点酒恐怕待会又是个哑巴。”许慕白说，“我会照顾咱妈的，你要是喝醉了也没事，有我在呢，安心吧。”

  季遇礼摇摇头没同意。可在许慕白再三恳求的攻势下还是喝了几杯，这一喝就不得了，季遇礼不再要许慕白催，自己拿起一瓶啤酒开了盖对着瓶口就猛灌。

  “慢点喝吧。别呛着了。”许慕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许慕白仰起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苦涩味从肚子往上涌。喝酒并不是什么舒爽的事。

  果然像许慕白说的那样，季遇礼头一偏，把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连带着还咳嗽了几声。

  “哎呀，呛到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你又不擅长喝酒，慢点来。”许慕白一只手拿出张纸帮季遇礼擦了擦嘴，另一只手轻拍季遇礼的背。

  “咳咳……没事。你坐回去。”季遇礼说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把脸重新转了过来。

  “啧。”许慕白咂了下嘴，“诶。”

  “我爱我妈。”季遇礼沉默了良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然后呢？”

  “我妈对我很好很好，她就是嘴硬，不肯说实话，你看她对咱爸，虽然老是抱怨他这不好那不好，可要是真的嫌他不好也不会和他平平安安过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俩吵过架。”季遇礼回忆着，“我妈性格强势这是谁都知道的，她很难做个淑女，嗯……她更像是一位父亲，不擅于把自己的爱直接展示出来。她的爱需要时间的洗涤才会显现出来，就在某个平常的午后，你突然想起来某件事，然后才会幡然醒悟，哦~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我在初中，大腿上长了红疹，密密麻麻的，最严重的时候手上肚子上都长满了，我妈老嫌弃了，嘿嘿。”季遇礼喝了口酒，“但是她帮我涂药，每天早晚各一次，一边涂一边嫌弃。”

  “红疹是会传染。她知道这事，却依然愿意帮我涂。”

  “哦，对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没有青春期的叛逆？”季遇礼突然问许慕白。

  “好像是说过那么一回，我不太记得了。”许慕白答。

  “嗯，不重要了。你现在知道了就行。”季遇礼又问，“你思考过吗？为什么大部分的青少年在初中都会有叛逆期？”

  “呃，呃，因为大脑开始成熟？个人意识开始觉醒？”许慕白讲了一个中肯的答案。

  “嗯，这算是生理上的原因。”季遇礼点点头，“我觉得叛逆期出现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孩子们觉得原先给的爱不够了。”

  “我不是很能理解。”许慕白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在步入青少年时期，个体会变得更加敏感，个体长大了，需要的爱也会增多。原先的爱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你必须给予他们更多的关注才能让他们再次感受到被爱。说白了就是，他们需要有人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陪他们。”季遇礼喃喃道，“可有时呢，父母照顾不到青春期少年们的情绪，所以他们会叛逆来引起父母的注意。”

  “我初中呢，有点像是不良少年，可能是被网络影响的吧。像是什么电摇，竖中指之类的，天天玩。一般的父母可能会直接开始说教了，但我妈不一样。她甚至会陪我一起疯。”

  “以前有个什么大香蕉的抽象舞，我妈也会陪我跳，呵呵呵，挺好笑的，我妈竟然会同意跳那么傻逼的舞，哈哈哈哈哈哈。”季遇礼乐得一直笑了好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我妈不是纵容我，而是在给足我情绪价值之后才会和我讲道理。注意啊，讲道理不是说教。”

  “所以我才说我没有叛逆期，我并不缺爱又何必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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