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你在找什么呢？”突然，身后传来了季母的声音，“没事到杂物间来干什么？翻东翻西的吵死了。”

  “啊……这个，我刚刚追老鼠呢。刚刚有只老鼠跑这里面来了。”季遇礼擦了擦冷汗，又撒了个谎。

  “嗯？有老鼠了吗？那我明天买点老鼠药来。先把它放这，别管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季母说。

  “欸，欸。”季遇礼连忙点头。

  退出杂物间，季遇礼返回车上把遗照拿回了家。

  挂哪呢？

  总不能挂季母眼前，思来想去，还是挂杂物间吧。那里季母不常去。

  季遇礼偷偷摸摸的，这次他学乖了，没发出很大声响。他拿了锤子，在墙上钉上了一个钉子，接着把遗照挂在了墙上，朝季父拜了两拜。

  “爸，妈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只能先让你在这了，等妈好点了我再把照片挂到厅堂去。”

  季遇礼说完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桶，这桶是季父以前经常提着去钓鱼的。

  “又怎么了？怎么又到杂物间去了？”季母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哦！我车钥匙落这了，我来拿一下！”

  “早点睡吧！时候不早了！”季母说，“下次别这么毛手毛脚的了！”

  “好嘞。”季遇礼关上了杂物间的门，到楼上休息去了。

  季遇礼在家又多陪了季母几天，每天都靠着撒同样的谎糊弄季母，除了把去的朋友家改了改，今天在贺叔家，明天又在另一个人的家里。季母每次都相信。

  除了季母还没接受季父去世的这一点外，其他的倒没什么问题，和往常一样。

  考虑了一会，季遇礼决定去上班。请假太久了可不好。就算和李鹤关系好也不能白吃啊。

  季母没说什么，点点头，让季遇礼赶快回市里去，她则继续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回家。

  …………

  季逸安这几天的状态不对，他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逸安你咋了？怎么呆呆的，在想什么呢？”一个男同学拍了拍季逸安的背，“别想了，和我丢瓦子去。”

  “孙鑫，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季逸安突然问。

  “什么死不死的？哦对了，你上周怎么连请三天假？怎么了？”孙鑫反问。

  “我爷爷上周死了，在下午一点二十分咽的气。”下午一点二十这个时间点在季逸安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可能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时间点了，“我奶奶说，爷爷会躺在棺材里躺到永远。你知道永远是多久吗？”

  孙鑫一时没回答，季逸安则继续说。

  “我爸爸他们都哭了，就我没哭。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哭，爷爷不就是躺着了吗？他又不是不会醒来了。”

  “逸安，死了就是不会醒过来了。”孙鑫说。

  “不对，我奶奶都没说爷爷不会醒过来了！我奶奶只是说爷爷要躺到永远而已！”季逸安摇了摇头。

  “你爷爷确实是要躺着。不过他要躺到南极洲的冰川全部融化，他要躺到地球爆炸宇宙坍塌。”孙鑫读过一些科普书，虽然他也无法准确讲出永远到底是多久，但他知道永远比他知道的任何时间度量单位都要久。

  “你的意思是我爷爷再也醒不过来了？”季逸安忽然眼圈红了。

  “对，并且可能你再也见不到你爷爷了。”

  “不是这样的！你骗人！”

  “我干嘛要骗你？不信的话你去问老师吧。”

  “去就去！”季逸安红着眼直奔办公室。

  看到邓老师在。她已经生完孩子好久了，如今也是一位妈妈了。

  季逸安把刚才的事和邓老师讲了讲，邓老师沉默了良久。

  她看了看季逸安通红的眼，自己的情绪也被调动。

  可接受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以后在人生中遇见的死亡会更多，或许是亲戚朋友的死，或许是陌生人的死。邓老师不想骗季逸安，告诉了季逸安死亡的真正含义。

  季逸安立刻大哭了起来。

  邓老师也流了泪。她把季逸安拥入怀里，轻轻拍季逸安的背，“没事的。死去的人都变成了星星，他们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可是白天他们就不在了，呜呜呜……”季逸安把脸埋在邓老师胸口，用力哭着。

  “那是因为他们躲了起来，躲进了咱们的心里。只要你还记得他们，他们就永远都在。”邓老师温柔地说。

  季逸安仍旧哭着。

  邓老师摸了摸季逸安的头，眼光看向了办公桌上的一个相册，相册里装着的是一位年老的雌性白色蜥蜴的照片。

  “逸安呐，你知道为什么心脏又可以叫作心房吗？”

  “不知道……”

  “因为心里可以住人，所以叫心房。老师的妈妈和老师说，你爱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不见了，那一定是偷偷搬进了你的心里。所以不要哭啦，你一哭，心里就下起了雨，会把他们都淋湿的。”邓老师温柔地说着，“其实他们一直都在。”

  “真的吗？”季逸安抬起了头。

  “骗你是小狗。”

  “可我不骗人也是小狗。小狗从不骗人。”

  “嗯嗯。逸安是最乖的小狗啦。”邓老师帮季逸安抹了抹泪，从抽屉里拿了根棒棒糖给他，“来，吃根糖，吃了咱就不哭了好不好？逸安你可是男子汉，要坚强！”

  “嗯……”季逸安吸了吸鼻涕，“那我不哭了，我不想爷爷淋雨。”

  “嗯。逸安最棒了！快回去上课吧！打上课铃了哦。”邓老师拍了拍季逸安的背，送季逸安回去了。

  她返回办公室，整理上课要用的教案。

  眼神时不时瞥向相册，顿了一会，笑了。

  “妈，我也当妈啦，这回你当外婆喽。还没给你看看你的外孙女呢。等着啊，这周六我带给你看。”邓老师拿起相册，用纸巾擦去了表面落的薄灰，“有时候啊，我真的挺想你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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