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沈志飞已经没了呼吸，沈舒怡衣裳破碎躺在地上，脸上神情呆滞，泪痕已干，裸露出来的皮肤青青紫紫，不堪入目。

  傅珉擦了擦手上的血，不用他吩咐，他的手下已经自觉将沈志飞的残缺尸身拖走，扔进了运河里。

  傅珉走到沈舒怡身边，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说：“这才叫粗鲁，知道吗？”

  沈舒怡像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傅珉颇感无趣地啧了一声，对旁边两个刚提好裤子的手下说：“把她收拾好，送到喜乐门。”

  “是，少帮主。”

  轮渡在半路上转了个方向，向着海城行去，傅珉回头看了一眼锦城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

  瑶瑶，对于你，我绝不会放手，你且自在一阵，我在海城等你......

  —

  “真回海城了？”沈瑶听到丰大的汇报，意外地眨了眨眼。

  丰大叹了一声：“傅少帮主本来就是暂时调过来，如今锦城局势已定，您又已经......他自然是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沈瑶见丰大有些神伤，委婉又劝了一次：“如果你和丰二还想回去青帮的话，我会给你们准备好路费和船票。”

  丰大摇了摇头：“不了，大小姐，我们兄弟俩既已跟了您，就是您的手下，青帮已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何况傅少帮主说了，让我们就在这儿保护您，如果敢私自回去，他会杀了我们的。”

  从前丰大丰二喊傅珉为“少帮主”，如今傅珉走了，这两人就改口喊“傅少帮主”了。

  沈瑶颇感头大。

  倒不是她养不起丰大丰二，毕竟这两人也是她用习惯了的人手。

  只是自家男朋友不爽傅珉原来的人在她身边，一直缠着她让他遣散丰大和丰二，说他的女朋友他自己会保护。

  那日晚宴后，全锦城的人都知道了她和褚玄如今正在恋爱，而傅珉那晚跟她挑破心意，第二天，七年来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上沈家来找她，跟她道歉和告别。

  他说他要回海城去，不会再回锦城了，还要将丰大和丰二留给她用。

  沈瑶本来拒绝了，丰大和丰二却跪下来表示，他们已经脱离青帮七年之久，属于沈家的人了，如果沈瑶不接受他们，那兄弟二人唯有死路一条。

  沈瑶无奈收下了兄弟俩的卖身契，之后客客气气和傅珉告别。

  傅珉踏出沈家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收到消息也跟着上门来的褚玄。

  见到情敌，傅珉却神色如常，只是笑着跟褚玄说了一声：“保护好她。”

  就自顾自走了。

  这平淡的反应倒是让褚玄和沈瑶颇感意外。

  还以为依傅珉的性子，会和褚玄争一争，给全锦城上演一出两男争一女的大戏，没想到他倒是退得这么干脆体面。

  褚玄心里高兴，整日缠着沈瑶不放，爱意无需言语，都从那双潋滟深情的桃花眸里溢了出来。

  时间很快就在彼此陪伴缱绻中流逝，小情侣的感情越加深厚，默契越来越足，眼看还有十来天，督军夫人的生辰就要到了，沈瑶开始赶褚玄走，免得路上耽搁了赶不上生辰宴。

  话说他们俩恋爱的消息早已传回了平城，只不过那边静悄悄的，既没有发电报过来询问，督军和夫人也没有在记者提问的时候发表任何意见，因此沈瑶便知道了他们的态度，所以这次她是一点礼物也没有给夫人准备。

  横竖褚玄回去是打算搞事的，夫人这个生日绝对不会过得开心，沈瑶才不想上赶着表现，平白引起夫人注意，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她说这话之后，褚玄乐得哈哈大笑，抱着她亲了又亲：“对！就是这样，不用在意她。谁都没有你重要，你才是我的宝贝。”

  他一副不孝子的态度引起了沈瑶的好奇心，缠着他听完了一些夫人的事情后，沈瑶一言难尽地抽了抽嘴角。

  难怪褚玄毫不留恋地要入赘呢......

  这个夫人，脑子坏掉了伐？

  自己的儿子不疼，疼别人的儿子？

  -

  当年，督军还不是督军，是褚将军。

  夫人生褚玄时伤了身子，此后再不能生育。

  为了表示自己的贤惠大度，也为了给褚家开枝散叶，她在褚玄两岁大的时候，主动给褚将军纳了两房妾室。

  两房妾室轮流生了孩子以后，她又以喜欢孩子的理由，把孩子都抱到自己膝下抚养。

  褚将军为此还盛赞她：“夫人真是贤惠典范。”

  她是得了个贤惠的名声，但一个女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当家主母，要操持的事务本来就繁多，她为了维持自己的贤名，又亲力亲为的照顾庶子庶女，真心疼爱督军的子嗣。

  如此，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倒是被她落下了。

  每每褚玄想找夫人陪他玩儿的时候，总能看见她怀里抱着的是别人生的孩子。

  她对别人生的孩子倒是耐心细致，温柔呵护，对褚玄却横眉竖眼，不耐烦至极。

  小小褚玄虽然难过，但也试着帮夫人照顾弟弟妹妹，希望夫人能多看自己几眼。

  他的懂事，并没有换来夫人的怜惜。

  那一天，五岁的小褚玄下学了过来找夫人，丫鬟们都在外忙碌，夫人正在房里和两房姨娘相谈甚欢，而床榻上的小婴儿，他的庶弟已经爬到床边，马上就要摔下来了，小褚玄吓得立刻冲了过去，试图将庶弟抱住，可他毕竟还小，刚冲到床边，庶弟已经掉了下来，幸好褚玄奋力伸出手护了一下，庶弟才没有头砸到地上，只是受了惊吓，立刻啼哭了起来。

  夫人和两个姨娘一回身，就见褚玄坐在地上，伸手向庶弟的场面。

  三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不听褚玄的解释，一致认为是褚玄嫉妒弟弟分走了母亲的爱护，这才将庶弟拖下床。

  为了表示自己的贤慧和恩威并施的美名，夫人亲自将褚玄打了一顿。

  后来，她好像从那一次后就打上瘾了，总是当着府中众人的面，对褚玄动辄就是打骂，并美其名曰：“玉不琢不成器，玄儿品行顽劣，做娘的只能多费心思，指望他改过来。”

  是的，一个当娘的，不但疼爱别人生的孩子，忽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亲自给亲生儿子贴标签，指责他顽劣不堪。

  褚玄每次被夫人打骂后，都是奶娘哭着将他抱回去擦药的。

  奶娘一边哭一边教他：“大少爷，你生在将军府，夫人又是这样只好自己脸面的性子，你想活下来，就只能拼命出头，否则，你以后将会被其他的少爷小姐们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小褚玄记住了奶娘的话，再也不渴求母爱，他文武兼修，用心学习，一日一日隐忍着长大。

  后来，新旧更替，褚将军成了督军。褚玄战功赫赫，成了督军最强大的帮手，夫人这才看见自己亲生儿子的优秀，终于想起来了要和褚玄沟通一下母子感情。

  可惜褚玄早已过了需要母亲的时候了。

  夫人越是接近，他越是抗拒后退，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僵，僵得全平城的人都知道夫人和少帅母子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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