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之浑身一震。

  娘竟然要赶瑶瑶走？还在瑶瑶入庄第一天就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瑶瑶也早就计划好了，武林大会结束后就离开？

  难怪她后来说，让他以朋友身份和她相处，原来，她早就知道他娘不同意，她早已下定决心离开他了吗？

  “娘！你怎能跟瑶瑶说这样的话？”他甩开江夫人的手，神色痛苦。

  “住口，逆子！”江夫人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但此刻大庭广众之下，到底想着给他留点面子。

  “唐姑娘，请你离开！我江家庄不欢迎你。”江夫人神色冰冷看着沈瑶。

  沈瑶点头：“多谢招待，小女子这就回房收拾东西。”

  沈星影摁住她的肩膀：“妹妹且慢！主人家既不欢迎，他们这后院你不回也罢。清玄，劳烦你先护我妹妹出庄，我去帮我妹妹收拾了细软就跟上你们。啧！这江家庄可真让本公子大开眼界，一个江家三少死皮赖脸缠着我妹妹不放，一个江家主母翻脸无情，将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赶走，这破地方，下次请本公子来，本公子都不稀的看上一眼！”

  公孙玄微一颔首，看向公孙宇，声音愉悦：“老八，你回去把我的东西也收拾好，我护送唐姑娘出庄，也便不回此地了。”

  公孙宇将正在疯狂作画的画笔收好，干脆应道：“好嘞大师兄！”

  江夫人越听越不对劲。

  唐瑶不是孤女么？怎么就变成沈少谷主的妹妹了？

  清玄公子又为何要和唐瑶一起离开？

  “等等！”她头疼地出声阻止沈星影和公孙宇，“两位公子且慢。”

  沈星影拉下脸：“怎么？江夫人还有何贵干？赶我神医谷五小姐走还不够，还想再当着我的面骂我妹妹几句？”

  公孙玄余光瞥见沈瑶垂眸不说话，便知她还未有离开江家庄打算，唇角的弧度不由放平，眸色冷冷注视着江夫人，无声为沈瑶撑腰。

  就连公孙宇也双手环胸，面色不爽地瞪着江夫人。

  不过短短几日，唐瑶竟如此厉害，能让神医谷和清风楼的公子都护着她？

  江夫人心中一惊，但局势至此，她只能对着沈瑶扯出一抹微笑：“唐姑娘，你是旭儿的救命恩人，便是我江家庄的贵客，方才是伯母误会了，伯母性格冲动，老说错话，伯母该打。”

  她倒是能屈能伸，说翻脸就翻脸，说赔罪就赔罪，说自己该打，就真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沈瑶嘴角一抽：“江夫人言重了，小女子福薄，受不起江夫人一声‘伯母’。”

  江夫人心念一转：“唐姑娘知书达理，长得又美，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不如今日我便认你为义女，你我二人母女相称，此后你既是神医谷的五小姐，也是江家庄的四小姐，日后行走江湖，也算多了一重身份傍身，如此岂不美哉？”

  不管唐瑶是如何成为神医谷的五小姐的，她既有本事让沈星影为她撑腰，她干脆便将她认作义女，自此断了旭儿念想，又能和神医谷多了一层联系。

  不错，此计甚好。

  但沈瑶断然拒绝，沈星影也一声不屑冷嗤，江旭之又在旁边痛苦地喊了一声：“娘，我不同意！”

  江夫人的笑便淡了淡：“那认义女一事便暂且不提，但我在此保证，江家庄四小姐的身份永远为唐姑娘留着。今日发生之事，便就此揭过，武林大会正要到盛况之时，唐姑娘就此离开不免生憾，还是继续住着，江家庄定会依旧待唐姑娘为贵客。”

  沈星影还想怼她几句，但沈瑶拉拉他的衣袖摇摇头，护妹狂魔沈少谷主便安静了。

  江夫人看得心中生疑。

  沈瑶面向江夫人，道：“江夫人说得没错，若此时离开错过武林大会，小女子此后的人生不免生憾。但今日江夫人话已至此，小女子便有几句话要说个明白。”

  江旭之还没从她不走了的喜悦中回神，却见她定定看着自己，他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沈瑶看着他淡淡说：“江公子，当日小女子救你一命，后来你也救了我一命，其实我俩便也扯平了。”

  江旭之知道，她说的是她在万刃崖下救了他，之后，他设法带她离开魔谷。

  这怎么就扯平了呢？这是他们缘分的开始和延续不是吗？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听着她淡淡喊江公子，看着她一双再也没有对他有亲近之色的水眸，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女子从一开始就清醒地知道，你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就良缘，对于江公子你，我从来只是把你当做一位好心的江湖少侠而已。还请江公子日后与小女子保持距离，另寻良配，这对你，对我，对江夫人，对大家，都好。”

  沈瑶又对江夫人说：“江夫人，我话已至此，还请江夫人日后莫再对小女子一通无端指责，小女子虽手无缚鸡之力，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若是逼急了，小女子也是会反击的。”

  她说完，不等江家母子回应，盈盈一福，就朝着楼梯口走去，离开了观景台。

  倚栏轩小分队几人都默默跟在她身后，也离开了。

  拐角处有偷听偷看的几位少侠，见状也如鸟兽散，不敢再窥探。

  江旭之遍体生寒，像失了魂一样立在原地。

  江夫人看他这副模样，气得在他手臂上用力拍了拍：“逆子，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江旭之忽然爆发：“娘！都是你！都是你非要拆散我和瑶瑶，她现在不要我了，你满意了吧！”

  他声音很大，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引来了几位探头探脑的少年。

  江夫人气急，拎着儿子的后领子，带着他飞身下了观星楼，又将他往墙上一摔，甩了他一巴掌：“这回出息了，啊？敢对你娘大呼小叫了？区区一个唐瑶，就能把你迷成这不争气的德行，你怎么对得起为娘对你的栽培？你怎么当得起江家三少的身份？你大哥离家出走，你二姐死活非要远嫁，娘身边只剩下你一人可以依靠了，娘想为你筹谋一门好婚事有什么错？如今你为了一个女子就来忤逆亲娘吗？我生你们三个逆子，到底是前世欠了你们多少冤孽债，今世你们一个一个来气我？不如我今天就撞死在这观星楼城墙上，省得为儿子劳心劳力，日后还落一个被儿子气死的名声！”

  她说到最后，双眼通红流下泪来。

  江旭之看见一向强势的母亲流泪，心中一颤，浑身的气势都泄了大半。

  江夫人见此，用手捂住脸，断断续续的哭泣着。

  没一会儿，江旭之就服了软：“娘，别哭了，让人看见，多丢脸啊。”

  江夫人擦擦眼泪问他：“那你还气不气为娘了？”

  江旭之心口一痛：“娘，我不想气你，可是瑶瑶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她，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

  “她是很好，可她不适合做江家庄的女主人。”江夫人苦口婆心，“你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便罢了，可你是江家庄的三公子，未来的武林盟主，你若娶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进门，日后如何镇得住江家庄的场子？旭儿，人生很长，男人一辈子会遇见无数惊艳你的女子，为娘的责任，便是在这些女子中择优为你迎娶一个最优秀的女子。而你的责任，就是和你的妻子一起，撑起江家庄的门楣。”

  江旭之神情木木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为什么他一定要当武林盟主呢？

  江湖变幻莫测，谁又能保证下一任武林盟主依然出自江家庄呢？

  更何况，朝廷此刻虽然势微，可若是有朝一日乱象终结，国富民安，朝廷还能容许江湖草莽与朝廷分庭抗礼吗？

  到了那个时候，武林盟主便不再是荣耀，而是等着被百万大军踩扁的活靶子。

  可他知道，他说了没用，他娘不会听的。

  她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自己的子女，不论那是对是错，亦不论子女是否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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