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曾经皇后娘娘养的那只猫。

  威风凛凛的时候，揉搓它几下，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引得人心生邪念。

  她俩在花房说了半天话，一会儿的功夫，钱泱便抱着一叠纸叩响了姜梒的屋门。

  姜梒看了许久的书，眼睛酸涩无比，有气无力地唤她进来。

  合眼按揉眼下穴位的姜梒，突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气味。

  仔细一想，那不正是秦家柬帖内页的纸香味吗。

  抬眼确认，还真让她给做出来了。

  “赵枕说殿下喜欢，婢子便随手做了些，不知可合殿下心意。”

  姜梒心算着，这也不过几个时辰，才刚入夜，上午提的东西，晚上便给做出来了。

  做纸的工艺，不是非常复杂的吗？

  像是看出她的疑虑，钱泱解释道：“成品只这几张，东西少，做起来便快。如果殿下想要量产，那工序也会调整一番，纸张也会更加精美好用。”

  “便是复刻澄心堂纸也可吗？”

  姜梒突然问。

  钱泱认真思忖着，像是有些为难。现存的澄心堂纸为数不多，又大都存于皇室，仅供皇帝使用。

  便是她，也是头一回见。

  连先皇后处，也未曾有。

  今日赵枕说起，殿下用澄心堂纸给秦家回帖时，钱泱诧异不已。

  再追问，也只得了句：我听沈宫令说的，并没机会亲见。

  “世间纸坊店众多，仿制者寥寥无几。因此看来，这澄心堂纸确实难造，”钱泱实话实说。

  “不过，婢子倒是愿意试上一试。”

  姜梒含笑点头，十分欣赏她知难而上的气魄。

  “过些时日，我会入宫。若运气好些，或许能寻来关于澄心堂纸的只言片语。或许能给你些启发。”

  “是。”

  钱泱应着，心里却不抱希望。

  澄心堂纸曾被南唐后主李煜推崇，甚至建堂藏之，仅供于皇室使用。后来国破家亡，澄心堂纸的制作工艺也就此失传。

  唯存的那些，零散落入旁人之手，持有者非富即贵。

  姜梒得来的一轴，还是从父亲藏宝阁里翻出来的。听赵氏说，应该是早年间，得圣上恩赐。

  钱泱退下，面色平常无波澜。

  姜梒手捻着桌案上寻常的宣纸，又摸起钱泱送来的纸，凑到烛火下对比，发觉钱泱造的纸，虽然做工粗糙，但是更有韧性。

  她的产业里，一直有个铺子经营的不温不火，时常亏钱，做得便是卖纸的营生。

  店名——仿似叫“南纸斋”。

  为了确认是否记错，她还特意从书架上翻出来厚厚一摞账本。终于在最底层看到了它。

  心中一下就有了成算，既然手下的人有本事，那就委以重任，至于事情成败，对她来说，不大重要。

  在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转天，钱泱将她派去掌管铺子，怕她初来乍到碰上难题，还特意将女壮士也派去。

  不指望她能干什么，只在那站着不怒自威的样子，唬人也够用了。

  身边人一下少了两个，沈宫令心急如焚，总觉得人手不足，一来无法妥帖伺候姜梒，二来觉得，排场不够使她失了体面。

  如今这鄢京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着姜梒呢，那些人究竟打的什么心思，谁也说不准。

  姜梒反倒对这看的淡然，可沈宫令想要再买几个小丫鬟入府，她也没拦着。

  人牙子带着十几岁的小姑娘，来了一批又一批，沈宫令挑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哪个都不如意。

  从前她们还没来公主府伺候时，姜梒的身边就人手不足，更甭提有个贴心管事的嬷嬷了。

  一众大小事，都丢给了苏蕴来管。

  苏蕴毕竟是一个男人，实在无法替姜梒考虑周到。

  沈宫令一来就满抓府中大权，同在皇宫中一样，没给她任何伤心喘息的机会。

  “若无适用之人，不如将留在  宫中的那些，调回来几个。”

  姜梒如  是建议道。

  沈宫令恍然大悟，怎就忘了其她人。

  姜梒原本想着留那些人在皇宫，派她们将皇后寝殿守住了，不给刘贵妃可乘之机。

  现在一想，顿觉像是螳臂当车。

  只几个先皇后身边故人，如何能挡住刘贵妃磅礴的野心。

  三日后。

  二人婚期的前一日，燕北侯府为三小姐举办出阁宴，新贵红人姜梒受邀在列。

  三公主亦同往，两人干脆同乘一车。

  “妹妹舍得换掉舒适不拘的男装，着红装了？”

  一上来，三公主便打趣她。

  姜梒也不摆架子，拖着厚重华丽的裙摆，有些心如止水地在她身旁坐下。

  “秦三小姐的出阁宴，恣意烂漫，有些不妥。”

  三公主笑着打量她，忍不住夸赞：“身形高挑杨柳细腰，臀若圆玉，再配上这身精心织就的衣裳，衬得你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马车规律地晃动，姜梒坐得端正。“三公主近来大有长进，像是读了不少书。”

  一下子能说出这么些词来。

  “魏策今日若见你这般，恐怕得悔青肠子！”

  三公主顾不得她的揶揄，脑海中幻想着魏策懊悔的模样，心痒难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姜梒无奈一笑，她什么样他没见过，也没见他真为了自己如何了。

  趁着姜梒失神，三公主略显紧张地捏了捏帕子，试探道：“妹妹可是因此伤心难过？”

  姜梒否认道：“有三公主陪着，并不难过。”

  三公主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为情所困的模样，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又怕她真的放下了魏策。

  要是之前，定会为姜梒的洒脱，拍手叫好，可现在目的不同，期望也就变得不同了。

  “魏策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连带着驸马也跟着夜不归宿。”

  三公主突然压低嗓音：“听说是在处理高昌外几座城池之事，那边的瘟疫刻不容缓，已增加了近千人……”

  话头一转，“也不知今日这宴上，他会不会赶回来。按理说，他该出席的～～”

  沉默的姜梒，慢条斯理地调整腰间玉佩的穗子，语气坚定地说：“他会出席的。”

  “如此肯定？”

  “是！”

  三公主点头，面露期待的表情。

  姜梒目视前方，没发现她的反常。

  秦府布置的红绸红火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笑容。

  就连姜梒和三公主，扶着侍女的手款款而来时，众人也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仿佛一夜之间，旁人对她们的敌意，犹如过眼云烟般不存在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梒望着匍匐一地的奴仆，和躬身行礼的贵人们，止不住地想着。

  她脸上端着平和的微笑，唤人起身免礼。

  声音柔和，令人如沐春风般。

  苏夫人携女儿众人，亲自出来迎接，给足了姜梒面子。

  花厅里，众人齐聚一堂。

  姜梒望着秦家这几个女儿，不仅姿色各异，且相处融洽，羡慕不已。

  口中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说的苏夫人是喜笑颜开，连近日里公爹给的脸色都抛诸脑后去了。

  情绪上来，姜梒说：“夫人和蔼可亲，让人觉得亲切不已。”

  目光转投到旁边几个秦家女儿身上，“这姊妹几个，又各个养的样貌不凡气质脱尘，我是好生羡慕。若能同她们做姐妹，也是我的福分了。”

  “哪里哪里！长公主可别笑话这几个不成器的丫头了。”苏夫人只当她是客气，忙说：“长公主若能同她们做姐妹，那真是她们的荣幸。”

  说着，秦家女儿们齐起身，不卑不亢道：“臣女谢长公主赏识！”

  姜梒不以为意。

  苏念不是傻子，不可能顺杆爬地和姜梒攀亲戚，尤其是在她如今身份特殊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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