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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准备


萧景宸单枪匹马,虽有长皇子的身份,又封了齐王,但他空有尊贵,于军中尚不如“何正武”,于朝中更不如其他皇子。

他做何正武时,是何家的嫡次子,凭着家族蒙荫,军中上下自然高看一眼。他虽在盛家麾下的镇威军做事,盛青山去了五年,他在战场同样拼搏了五年,功至三品安夷将军,实至名归。他凭自己的本事赢得信任和尊重,自然也有人拥护。

“萧景宸”是空降何家狼牙军的长皇子。即便他智勇双全,但何家忌惮他的身份,将士担忧他穷兵黩武,世人畏惧他的残暴冷血。

凯旋归来,韩贵妃深居后宫,母族单薄;皇帝明赏暗罚,将他孤立。他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用。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若不行事癫狂,人人都可欺他一头。

他的孤独不是选择,是结果。

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在做自己的这一年半载,他如履薄冰举步维艰。盛青山说,他怎会不知自己的处境。他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不愿与我相认;因为难以挣脱,他愿意成全我与盛青山。梦中他心甘情愿地做了皇帝的弃子战死边疆。

盛青山说,今生或许不同。

必然不同。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何正勇,将对方不耐烦的神色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

“殿下恕罪,这是我们何家与姜姑娘的私事。”他拱手回禀,但绝算不得恭敬。

何家世代勤王,深谙帝王心术,或许比皇子们更懂得揣摩圣意。萧景宸是比肩王储还是一颗“尊贵”的棋子,其身份在何家人眼中,早已了然于胸。以至于对待曾经的“兄弟”,如今的齐王殿下,何正武的态度尤为敷衍与冷淡。

“私事?”我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明知故问,“不知何将军说的私事,是哪一桩私事?我以为,上次你们强抢云洲的事,搭上几条无辜的性命,就算是了了,原来没有吗?”

通人传话是一回事,面对面对质是另一回事。

言语交驳,犹如刀锋相见。

话音落下,陆知府脸色大变,连忙出声圆场,“姜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呀,此案已经审结,人都埋了,当然是了了。”

“哦?”我轻轻挑眉,目光掠过陆知府写满惊慌的脸,顺便将曹通判精彩的表情收进眼底,不紧不慢道,“那就怪了,不如大人们提醒一二,这所谓私事,还有哪一桩呢?”

陆知府支吾其词,犹豫着怎样回答,何忠毅突然开口:“既是私事,就请陆大人和曹通判暂且回避吧。”

两人巴不得离开,如蒙大赦,立刻躬身告辞。就连门外侍奉的下人也悄然退去。

目送无关的背影离开,何忠毅悄然收敛大将军的威严,仿若一位受尽煎熬、身心憔悴的长辈,声音浑厚而低沉:“文君啊,之前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和正武。”

明明萧景宸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只看着我,言辞间,仿佛“正武”真的是他不幸早逝的儿子。

“你不愿为正武守衣冠冢,老夫理解。”他语重心长,继续说道,“但云洲,无论如何,是何家的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我若放任他流落在外跟着你,如何向祖宗交代,又如何向世人解释?派人去看云洲,是迫不得已,实属无奈之举,难道我们还能害他?接回来,也会像他父亲一样悉心养育,你大可不必为此挂怀。你若想他,随时都可入府探望。”

他说得实在是很明白,而我只想冷笑,“何家的血脉?”

我与萧景宸对视一眼。像他父亲一样养育?是要让我的云洲重蹈“何正武”的覆辙吗?居然还摆出一副我应该理解认同感恩戴德的表情,真是可笑至极。

只这一眼,何忠毅心知肚明,但仍不动声色,淡淡道:“何家绝不会亏待他们。”

“大将军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我漠然望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我若不给,你要如何?”

何忠毅皱眉,面色阴沉,即便我拿捏着烨哥儿,仍不认为我有与他谈判的资格,“凭你院外那几个护卫?”

我心下一凛,他们果然贼心不死,不怒反笑,“自然是知道靠不住,才做了些别的准备。”

何正勇一听,顿时急火攻心,呵斥道:“果然是你!你将烨哥儿藏哪儿了?!”

我斜睨他一眼,仿佛看着一个垃圾,语气疏离:“你若不能好生说话,那便也出去吧。”

“你还要狡辩!”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何正勇哪里还能按捺得住,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影便笼罩在我头顶,伸手就要将我抓住。

我手腕一抖,立刻将短刃握在手中;与此同时,萧景宸身形一晃,护在我身前,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腕,厉声道:“你敢碰她一根汗毛,休怪我翻脸无情。”

四目相对,两人暗暗较劲。

我目光沉凝,冷冷望着何正勇,故作镇定:“将军还是冷静些吧,世人谁不知何家功高盖主,倘若传出恃宠而骄、以下犯上的话来,长皇子是否与你计较在其次,父爱深切,何大将军如何向圣上交代是真?”

何正勇闻言,面目狰狞,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低吼道:“伶牙俐齿!由得你在此胡说!”说话间,他大力挥动手臂,试图挣脱萧景宸的束缚,错手再次向我抓来。

我急忙后退,与他保持距离,眉心紧皱,眼角余光正瞥见何忠毅端坐在椅中,气定神闲,显然是在纵容何正勇给我几分颜色。

呵,那便怪不得我了。

“我说过,将军还是冷静些的好。”我紧紧盯着何正勇的眼睛,与他对视,左手悄然摩挲腕上的佛珠。弹指间,将一阵灰白色粉雾吹向他的口鼻。

何正勇怔愣一瞬,想要屏息已来不及,他眼中还盛着巨大的愤怒,如潮水般汹涌,两脚却已失去了控制,摇摇晃晃,仿佛醉酒。

见他反常,萧景宸也不禁震惊地望向我。

何忠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如熊一般的儿子扶住,吃力地挪到椅中。

“你胆敢下毒?”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神情,何忠毅怨毒又忌惮地看着我,愤怒道,“毒害朝廷命官……”

“他只是晕过去罢了,但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我淡然一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今日有把握杀了我吗?虽然,杀了我也没什么用。你们逼着我来,我能来,便做好了与你们何家鱼死网破的准备。”

不等他反应,我自顾自地说道:“烨哥儿是我带走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孩子也懂的道理,大将军应该明白。我若见不着的我云洲,你们就永远别想见烨哥儿。”

“你敢威胁我?”何忠毅气得浑身颤抖,眼底燃烧着熊熊火焰。

“是啊,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我理所当然,诚恳地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云洲不是何家的血脉,但他是我的命!你们不该轻而易举地就想要来夺我的命。人在拼命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

“我杀了你!!”何忠毅怒吼一声,拿过案几上的刀,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在这一刻,他绝不是在威胁,而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我凝视着他赤红的眼睛,寸步不让,“杀我?用何家来与我陪葬,我也不亏的。”

他怒发冲冠,作势拔刀,“大言不惭!”

“几个护卫固然防不住何家,那不知一窝家丁,可防得住一字号的杀手呢?”面对凶相毕露的何忠毅,我心中难免惧怕,双脚犹如灌了铁水,但依然强作镇定,“我不过要护两个孩子的周全,大将军要护多少人,又能护得住几个?我或许不如何家权大势大,但好在不缺金银,用得起几把快刀。”

见他将信将疑,我继续说道:“信与不信,回府一看便知。但我若再晚回去,利剑出鞘,可不能保证他们做出什么事来。”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与决绝。

“姜文君,是我小瞧你了。”何忠毅一字一顿,重若千钧,“你究竟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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