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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这种情况放在话本子里也很少见


“老夫人,老爷,夫人,小少爷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章府中,小厮端着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盘子,愁容满面。

  辛温平的歉礼和书信早在赐婚的消息传到洛阳之前就到了,歉礼和道歉信是杨四亲手送到的——卡在社日之前,道歉信言辞恳切,辛温平就差到章家上门负荆请罪了。章老夫人在家发了很大的一通火,章晚规和盛容夫妇倒是松了一口气。

  章老夫人发火是因为辛温平就这么吊着自家孙子四年,最后就这么草草算了,惹得自家孙子伤心;章晚规和盛容松一口气却是因为,他们可以为辛温平效力,但是不想看着儿子去公主府做笼中鸟。

  章云舟什么德性,作为父母的他们再清楚不过。他就是个心思单纯的纨绔子弟罢了,因为是家中幼子,所以从小就备受宠爱,文武双废,在人才济济的章家里是那么平平无奇。若辛温平是个闲散公主,倒也罢了,两人成亲以后锦衣玉食一辈子,不愁吃穿只愁风花雪月。若是没遇见辛温平,章家也希望给章云舟找一个这样的人:没什么大志向,小夫妻俩在一起开心就行。

  在章家人眼里,没有什么比章云舟自己开心更好。

  可偏偏章云舟就是喜欢辛温平这一卦的,可偏偏辛温平是个参政的公主。

  为了这事儿,章晚规和盛容二人没有少做噩梦,就梦见日后章云舟不开心,梦见很多不好的东西。如今听闻圣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要给辛温平赐婚雍州姚氏的姚慎身,他俩反而没觉得生气,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结果他家这个小儿子倒好,看了辛温平那封在他们看来已经说得很绝情的信之后大哭一场,对着侍从章冬道:“公主好生可怜!我与公主彼此心悦,她写这封信于我,分明在故作绝情!她定是怕我念她不忘才刻意为之,她对我有情,我又怎么能轻描淡写地放下?”

  章晚规和盛容气得头疼,结果章云舟大受打击,闭门不出,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像是得了相思病。章晚规看着那原封不动的餐盘,怒从中来:“这小兔崽子,就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把脑子看坏了!我早该打断他的腿!”

  盛容也一边流眼泪一边道:“都怪我们这个做爹娘的没教好,他怎地能因为这点情情爱爱的事情如此作贱自己的身体?”

  刚巧,洛阳有个贵夫人近日要办赏花宴,盛容平时不太参与这些应酬,但想着现在的章云舟出去走走总归是没坏处的,便让自家大儿媳带着章云舟一起去看看,顺便物色物色合适的小娘子。本以为章云舟会抵触,没想到他只是听说此事后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同意了。

  愿意出门,就还是好的。

  章云舟的嫂子就带着章云舟去了赏花宴,到了人家的园子里,章云舟看着还蛮有精神的,章云舟的嫂子也就放下心来,去后面的花厅找小姐妹们唠嗑打牌去了。章云舟带着章冬在园子里逛了一大圈,然后在鱼池边坐下,对章冬道:“章冬,我走这一会儿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拿些吃的来吧。”

  听说自家少爷肯吃东西,章冬自然开心,连忙跑去找人要点心了。章冬前脚一走,章云舟就离开了鱼池,沿着另一条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主人家的门,在路上随手拦了一辆马车就出了城。

  章三少爷逃跑计划比他自己想得还要顺利。

  出了城后,章三少爷在驿站买了一匹快马,沿着官道直奔大兴去。等到章冬和他嫂子二人找不见他、急得团团转时,章三少爷已经一骑绝尘。生怕被章家人追上,章云舟骑了一个昼夜,在第二天傍晚时在陕州府的官道上,斥巨资找前往洛阳互市的胡商换了一匹宝马。

  而洛阳城内,章冬和章云舟的嫂子知道章云舟丢了以后,没有第一时间找到章晚规,而是在那赏花宴上找到同在宴会上的冯知陌。章家之前因为冯知陌欺负章云舟的事情和冯家一直不对付,后来冯知陌也不是没有刁难过章云舟,所以章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冯知陌趁着他离开的这一小会儿又对章云舟发难了。纠缠无果,章冬才跑回家找人。但是章晚规和盛容都有官职在身,平日是要去官署点卯的,家里只有老夫人。老夫人听说章云舟丢了,急得心绞痛发作,章冬又手忙脚乱地找医生。等到章家人确定章云舟确实是出城了的时候,洛阳已经要宵禁了。

  章晚规气不打一处来:“荒唐至极!他若是如此作贱自己,那以后我也没有他这个儿子!”

  气话归气话,章晚规第二天还是派人去追章云舟了。只是他们不确定章云舟是不是真的去了大兴,尤其是当路过出洛阳的第一站新安县,打听了好几个驿馆客栈,都说没有见过章云舟这个人时,章晚规也有些慌了。他根本想不到自己那个娇气的小儿子这次竟然没进驿站,直接彻夜赶路。

  按理说,章云舟身上没有路引,是进不了县城的,县城那边没有可疑人员登记,周边的驿站也没有符合章云舟身份的人留宿。章晚规一边慌张,一边思索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边打听一边追人,脚步自然慢了很多。章晚规索性一咬牙,直接派人去大兴找月家人堵章云舟。

  章云舟赶了四天半的路,终于赶到了大兴城。

  他自幼长在洛阳,又是个不爱动的性子,从小到大,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邙山。因此,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头脑一热,就追到大兴来了了。幸运的是,辛周的两都之间官道宽敞,往来两都的行人很多,只要略一打听,都是顺路去大兴的人。章云舟就这样顺顺利利地抵达了大兴城。

  他骑在马上,望着眼前宏伟的城墙,脸颊因为兴奋红扑扑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完成了一件在自己人生中非常了不得的大事!结果等到进城门的时候,章云舟望着伸手管自己要路引的夏官,脑子一白。

  虽然他爹做了好几年的洛阳守城将领,但他章云舟是个废柴,他甚至不知道从洛阳到大兴要办路引。他身上既没有路引,也没有户牒,他害怕在都畿道进城会被守将认出来告诉他爹,所以一路上都没有进过沿途县城,倒是歪打正着了。结果到了大兴,被卡在了城外。

  章云舟这边支支吾吾,甚是为难,说是来城里投奔亲戚,又怕把月家供出来会被直接送回去,便说自己是来大兴找齐光公主的。

  结果守城的夏官哈哈大笑,道:“找齐光公主?你就问问你身后这些人,哪个不是想找这个公主那个侯爷的,我还想找圣人问问下个月能不能多发我些俸禄呢!”

  大兴城,最不缺的就是渴望攀龙附凤之人,有多少青年才俊打破了头都想挤进大兴城,得了公孙冰或者齐光公主或者随便哪一位显贵的赏识,然后一朝登云。夏官根本没有把章云舟当一回事。

  听见夏官这么调侃,章云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有些委屈地站在夏官面前,还在想怎么才能说服夏官放他进城,那夏官摆了摆手道:“公子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我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公子不要为难。今日除非齐光公主亲自来接,我是不会放你进城的!”

  “那,那劳烦您帮我去齐光公主府带个话……”

  章云舟此言一出,后面排队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有早就等不耐烦的嚷道:“那有没有人帮我去给圣人带个话呀!”

  章云舟羞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两个骑着枣红马、身着冬官官服的女子来到了城门前,向守城的夏官亮了一下腰间的鱼符,就要进城。不同于这些外来的百姓要一一查验路引,官员们都是有自己用来识别身份的鱼符的。正常情况下,夏官还是要稍微核对一下鱼符真假,不过这些日子杨菀之经常出城入城去周边村庄进行雪灾善后工作,她进城几乎都靠刷脸了。守城夏官见到是她,也不会为难,摆摆手就要放她进城。就在这时,认出她们身上官服的章云舟忽然出声道:“二位大人请留步!”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惹你不该惹的人!”夏官知晓杨菀之是齐光公主的养姐,连忙制止。

  杨菀之看向章云舟,微微眯起眼睛,即便看清了,也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熟悉,但是她并不认识。至于那几分眼熟,杨菀之并没有想到月无华身上,只是觉得章云舟可能脸帅得比较普遍。在她眼里,这些帅哥好像都长得没啥差,好看是好看,没有记忆点。

  章云舟第一时间也没认出杨菀之,二人只在抱月茶楼匆匆见过一眼,当时月无华在和杨菀之闲聊,章云舟是和冯知陌几人去喝茶的,所以他只对这个人留下了浅浅的印象,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就忘记了。而杨菀之则是根本没记住过这个人。

  但章云舟知道杨菀之在大兴做冬官,他原本喊住杨菀之和陆虹笙,便是想着既然都是冬官,应该会认得辛温平的阿姊,届时可以给辛温平带个口信。

  夏官看见杨菀之一脸迷茫的表情,当下便觉得章云舟是个骗子,忙对杨菀之说:“杨大人,你别介意,这人不过是想混进大兴城来,连路引都没有。”

  杨菀之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这也是别人的工作,便点了点头,却听章云舟喊道:“阿姊?你可是公主的阿姊?”

  原本准备走的杨菀之还是停下了脚步。

  章云舟连忙道:“我是洛阳章家的章云舟,月霜双和月无华是我的表姐表哥,我们在洛阳的抱月茶楼见过!”

  杨菀之一愣。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章云舟,但这个人她确确实实知道。这个章云舟,差点就成她的妹夫了。杨菀之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疼,陆虹笙坐在一旁的马上,就差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儿了。

  夏官还想说什么,杨菀之已经向他抱拳道歉:“这位大人,实在抱歉,虽然我已经不记得章三公子是什么模样,但章云舟确实与公主相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还麻烦让我同他说两句话,可好?”

  “这,这肯定没问题啊!若真的章三公子,那是我冒犯了;若是有人假冒,那也不能放过。”夏官见状,也不阻拦了。

  “这是自然。”

  这下好了,原本排着队要进城的百姓现在都不想进城了,见杨菀之下马,和章云舟到一边去讲小话了,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吃瓜,就见夏官不耐烦地催促道:“看什么看,贵人的事你们也掺和?快快快,还进不进城了?”

  另一边,陆虹笙厚着脸皮蹭过去偷听,就听章云舟绞着手指委屈道:“……我不甘心,我是真心爱慕公主的,我就偷偷溜出来,想来找她。”

  陆虹笙:哇哦。

  这会儿章云舟的身份基本可以确认了,杨菀之也头疼,和守城的夏官打了个招呼,还是将章云舟带进了城。三人并肩骑马,杨菀之道:“平儿如今已和姚慎身有婚约,章三公子这又是何苦。”

  “可我觉得她心里有我,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章云舟红着眼眶问道。

  “章三公子,”陆虹笙忍不住插嘴道,“怎么评价呢,你这种情况,放在话本子里也很少见。”

  陆虹笙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章云舟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话本子里明明就这么写的……”

  杨菀之:“你?”

  章云舟垂头拧着缰绳道:“嗯……就是,我看的那本话本子里,玉郎的妻主就是,迫于无奈要和一个权臣之子结亲,玉郎不远万里从江南一路走到咸阳,然后……嗯……就是……”

  他说着说着还害羞了起来,小脸一红,说不出后面的剧情了。

  陆虹笙忽然一蹙眉,这剧情和这人名地名怎么有点耳熟?

  玉郎?怎么和她写的上上上本话本子的男主角一样?

  陆虹笙有些机械地转头看向章云舟,嘴里愣愣地吐出一句小*诗:“芙蓉帐暖春宵度,红蕊半含玉蜂杵?”

  “哎对——”章云舟脸一下子涨得像猪肝一样,“不是,这位大人你怎么在大街上就讲这个!”

  杨菀之:谢谢,并不是很想听懂。

  陆虹笙破防了:“不是啊弟弟,话本子是话本子,谁会把话本子当真啊!”

  章云舟:对手指。

  陆虹笙今晚睡觉睡到半夜都要起来给自己两巴掌:我真该死啊!

  杨菀之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尽信书不如无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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