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陆濯言，死了爹妈。

  家里的良田被舅舅舅母霸占，每天只给他端半碗剩饭，算是一天的伙食。

  母亲临终前让他好好活着。

  可是他好饿。

  他每天都好饿。

  他厌恶舅舅舅母每天过来给他甩脸色，可却不得不巴望着那一口饭。

  他把米粒一粒一粒的分开嚼，这样就好像他吃的多一些。

  陆濯言去了码头扛包袱，卖苦力，可是因为吃饭太少，力气不足，总是把包袱摔到地上。

  老板看他年纪小，几次想骂人，却还是忍住了，只是警告，如果再有一次，就让他滚蛋。

  那天陆濯言站在角落被老板数落，巷口卖烧饼的老田默默看着他，他见陆濯言可怜，走过来给他递了一个烧饼。

  以后，老田每天晚上都给陆濯言留一个烧饼。

  那天晚上，在陆濯言坐在老田的摊位上抱着烧饼乱啃的时候，天空却突然电闪雷鸣。

  老田有一个儿子，脑子有点问题，说话支支吾吾地乱叫。

  “鱼……好大的鱼嘿嘿嘿……”

  陆濯言抬头，果然看到巨大的鱼在天上飞，但不是纯纯的鱼，而是半人半鱼。

  他后面还站了一群人，他们好像在打架。

  “好漂亮，漂亮……”

  老田一巴掌拍到了儿子的背上：“看什么看，回去睡觉。”

  街上的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抬头观摩远方的一场大战，满脸惊奇。

  老田向陆濯言知会了一声：“小言，看天一会儿要下雨，你早点回去吧，明天晚上我准备做馄饨，你早点来，我给你留一碗。”

  馄饨？！

  陆濯言惊喜地瞪着眼睛：“谢谢田叔！”

  老田摆了摆手，慈爱地朝他笑。

  第二天，陆濯言刚到码头，就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圈，唉声叹气。

  “老田一辈子也是可怜，老婆跑了，生的儿子是个傻的，现在又……”

  “可不是吗？我家就在对面，那动静……吓我一跳！”

  “……？”

  什么动静？他怎么没听到？

  陆濯言连忙拨开人群，好奇地问：“田叔怎么了？”

  “小言啊……老田他……”

  那人惋惜地叹了口气：“昨天晚上天上落下了一道闪电，直直把他的房子劈成了焦炭！……老田跟儿子都在屋里，人已经没了。”

  “……”

  陆濯言愣愣地往后退了两步，拔腿跑向老田的家。

  那里已经被劈成了黑炭，村长已经带着人帮忙收拾了老田和他儿子的遗体，现在正被两块白布盖着。

  陆濯言慢慢靠近他们，掀开白布，不死心地看了一眼。

  邻居有些恐慌：“昨天晚上突然打雷，声音那么大，我还以为马上就要下雨了，可是一滴雨没下来，却落下了一道闪电？……对了，打雷的时候我出去看了一眼，嚯！天上有一只硕大的鱼！村长，你说，那鱼会不会是妖怪啊！”

  村长也纳闷，哪里来的闪电竟然能劈这么大的范围，不过还是安慰道：“咱们村上面可有一座仙山！上面全都是修仙之人，他们都是降妖除魔的正道之人，如果那条鱼是妖怪，也早就应该被杀了。”

  “……”

  陆濯言眼眶通红：“村长，真的有仙山吗？”

  村长点头：“仙山不好寻，看似有路，实则无路，只有有缘人可以寻得着。”

  陆濯言心里突然冒出了新的种子。

  他从老田的店里偷了剩余的几个烧饼，就踏上了寻仙问道的路。

  终于，在磨破了六双草鞋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玉清门。

  他看着周围年纪都比自己小孩子们，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留在这里。

  直到大长老温和地叮嘱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徒弟，这是你的大师兄。”

  陆濯言一定不会忘了他第一眼看见姜九昭的模样。

  他读过的书少，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可是……

  他这一刻的自惭几乎淹没了理智。

  师父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去请教师兄。

  他饿了。

  老田留下的烧饼在将近半年的路途中，早就吃完了，后来他靠吃野菜和虫子度日。

  所以当姜九昭做了一桌丰盛的菜给他吃的时候，他甚至不好意思动筷子。

  姜九昭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嘴里嚼啊嚼：“怎么不吃？不是饿了？”

  陆濯言脸颊一红，连忙夹了一块素菜。

  甜咸适中，色香味俱全。

  他眼眶通红，看得姜九昭有些无措：“你…怎么了？是我做的不好吃？”

  陆濯言抹了把眼泪，摇头：“好吃，特别好吃。”

  他偏头看姜九昭细白的脸颊，得知自己十分想与这个人靠近。

  姜九昭自然不是一个省心的人，每每他犯错，都是姜九昭起的头。

  他总觉得生活无趣，非要带着他去爬树掏鸟窝，刚开始，他不擅长这些，总会失足摔下树。

  所以被大长老发现后，姜九昭免不了要被责骂一顿。

  可他发现，自己摔下树的囧样能换来姜九昭的捧腹大笑。

  屁股很痛，可陆濯言觉得很值。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高猛蹿，已经比姜九昭还要高，这些爬树上山的活早就炉火纯青。

  可他依然装作不擅长的模样，心安理得地被姜九昭戏弄。

  甚至有一次，姜九昭‘糊弄’他到了瀑布边上，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陆濯言早就可以召唤佩剑，可他却放心地下坠。

  果然，在他即将落入水中的时候，姜九昭接住了他。

  头顶传来责怪：“陆濯言，你是真吓傻了还是怎么？连佩剑都忘了召唤？这么想摔下去喝水啊！”

  陆濯言贪婪地嗅着姜九昭身上安定的香味，轻笑了声：“师兄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推的我。”

  “放屁。”

  姜九昭挑眉：“这是你师兄我带你来体验生活，感受刺激！”

  陆濯言但笑不语。

  宗门里的师兄弟们都很服姜九昭，不论是修为，还是人品。因为他知道，姜九昭只是嘴上刻薄，心其实很软，就算只是没打过几次招呼的小师妹，他也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盒历练时带回来的糕点。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像他一样，吃过姜九昭做的饭。

  陆濯言对此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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