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因为他生前已经没有亲人了，朋友也没多少。

  姜九昭一直盯着照片上的人，一言不发。

  陈子瑜眼眶通红，看姜九昭这么维持了有一整天了，心里忍不住叹气。

  这两天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都很出乎他的意料。

  除了纪显举和姜九昭他妈过来帮了两天忙，还有刘老师，过来看了看陈颂的照片，眼眶微红，后来陪姜九昭守了一晚上便走了，最后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反应相当大，差点就当场晕厥，吓得他差点叫救护车。

  可不管来的人是谁，姜九昭都没有管过他们，陈子瑜很担心他的状态，虽然每天他带过来的饭姜九昭也会吃，但是就是不开口说话。

  葬礼办完，陈子瑜硬是拉着姜九昭去国外旅了一个月的游，俩人把当地能玩的景点都玩了个遍，他每天花着花样地逗姜九昭开心，最后连姜九昭都察觉到了，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带情绪的话，他微笑道：“小瑜，你不用这样。”

  陈子瑜嘴角耷拉了下来：“那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姜九昭很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我很丧吗？”

  “……岂止。”

  姜九昭不以为意：“没有吧，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走出来了。”

  陈子瑜没接话。

  “……就是觉得，有点空。”

  姜九昭眯起眼睛，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中：“房子太大了，好空。”

  “……”

  他不知道姜九昭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亦或是自我安慰，他只知道半夜起夜的时候，总会看见姜九昭站在阳台上抽烟，一抽就是一整宿。

  还有那些经常出现并且神神秘秘的电话——姜九昭一直在帮助警察调查这件事情的原委。甚至某天他在洗澡的时候，陈子瑜无意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名称竟然是：李青寻。

  陈子瑜看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况且，他十分担心姜九昭的状态，他怕他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于是回国当天就约见了李青寻。

  许久都没有跟这个人打过电话了，陈子瑜按下去的时候心里都止不住的发抖。

  电话接通了，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陈子瑜呼了口气：“喂，是我。”

  “……”

  “我想问你点事。”

  “如果是有关陈颂的事，周三下午，我在XX街的咖啡厅等你。”

  他的语气跟曾经完全不同，陈子瑜不禁愣了一秒：“……好。”

  电话被挂断了。

  他愣了下，甚至开始怀疑刚刚他打电话的人是不是李青寻。

  到了周三，陈子瑜早早去了咖啡厅，却奇怪为什么是工作日，店里却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三个员工在靠着前台玩手机。

  李青寻这次开了一辆的黑色大G，在咖啡厅门口缓缓停下。

  黑色的西裤包裹着逆天的长腿，他大步走进来的时候，陈子瑜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李青寻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随手摘下墨镜扔到了一边。

  “问。”

  干脆直接的话让陈子瑜愣了下，他开口问道：“你在帮九昭吗？”

  “是。”

  “怎么帮的。”

  李青寻至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颇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句：“帮他查一个人的背景。”

  “谁？”

  “具体记不清，姓董。”

  陈子瑜咽了口唾沫：“你们查到了什么？”

  李青寻终于看向了他，勾唇一笑，表情是那么的恶趣味：“能让他们进去的东西。”

  陈子瑜心下一凛：“你为什么帮九昭？难道你跟董家有什么渊源？”

  李青寻脸色微沉，冷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什么董家，我帮他只是还人情。”

  “人情？”陈子瑜不可置信：“你欠了他什么人情？什么时候的事？”

  李青寻好似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嘲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子瑜被噎得面红耳赤。

  “我只是想知道九昭有没有被你……”

  李青寻脸色铁青，死死咬了下牙根：“有没有被我什么？被我威胁？被我勒索？”

  他胸膛起伏了一阵，才缓缓平息：“……随你怎么想。”

  他气势汹汹地起身，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如果你真的担心他，听我一句劝，别再深究下去了，真正犯罪的人已经伏法，牵扯的越多只会越危险。”

  陈子瑜脸色微白：“什么意思？”

  李青寻没理他，朝门口走去。

  陈子瑜咬了咬牙，追了过去：“你等等！你先告诉我这些话什么意思？”

  李青寻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想知道……去问姜九昭啊。”

  陈子瑜咬了咬牙：“你的意思是不是……九昭会有危险？”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他会有一百种死法。”

  陈子瑜心里猛地一慌：“你……你能不能救他！”

  李青寻转过了身子，笑得很危险：“我为什么要救他？”

  “……”

  陈子瑜呼了口气：“我就问你一句，你能，还是不能？”

  “我能。”

  “好。”

  李青寻死死盯着他。

  “你还喜欢我吗？我可以接受你做我的……”

  他话音未落，耳边便响起李青寻的嗤笑。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李青寻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眼中溢满了浓浓的柔情：“宝贝，我还在外面……等会回去了再说……不用担心我……好，给你带蛋糕回去，听话……”

  血液仿佛凝固了。

  陈子瑜白着脸，这温柔似水的声音宛如一个个耳光，抽碎了他的自尊。

  挂了电话，李青寻扭头看他：“您还有什么事吗？”

  陈子瑜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了。”

  李青寻面色微冷，走出了门。

  陈子瑜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阻止姜九昭涉险，因为换做是他，自己的弟弟被人害死，就算有些人不是真正的杀人犯，但只要做了推手，他都会一一讨回公道。所以他该怎么劝呢？

  幸运的是，半个月后，那个什么董氏集团被曝出来了一系列违法犯罪事件，就算是打官司也难以完全将自己择干净，这种必胜的局也不知道姜九昭是怎么做到的。

  那天他约了姜九昭出来吃饭，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姜九昭的脸上出现了轻松的表情。

  俩人为了庆祝，多喝了点酒，酒过三巡，姜九昭也开始抱着他不撒手，口中咕哝不太清晰的话。

  “小瑜啊……你说董科这傻逼，怎么这么智障？就算是想教训人，也得选好打手吧……他妈的找了一个杀人犯，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娘的傻逼。”

  “这人啊……就是平时活得太轻松了，天天想着给自己生活加颜料，没想到自己是个傻逼，把颜料加成了炸药……不管怎么说，九昭，你也算放下了一件事。”

  姜九昭叹了口气。

  陈子瑜眯着眼睛，口齿有些不清晰的指着他的脸：“你……你怎么哭了？”

  他吓了一跳，酒意瞬间烟消云散，连忙把姜九昭的脸埋进自己怀里。

  “别难受了兄弟，按这个时间，陈颂已经又投了一个好胎了，他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一定会顺顺利利的，说不定你下辈子还能跟他当兄弟呢！是不是？”

  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怀里的人在不停的颤抖，却硬是没出声。

  陈子瑜心里也不好受，自从陈颂出事到现在，他就没见过姜九昭掉一滴泪。

  哭出来也好，省得人憋坏了。

  “小瑜，你一定要好好的。”

  陈子瑜以为是他因为陈颂的事情联想到了周围其他人，便点头应和：“好，我这心态，这财力，能有什么不好的啊……”

  脑海中却浮现了李青寻打电话时，嘴角温柔的微笑。

  姜九昭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就这么哄着，把人抬回了家。

  他自己有些醉意，身边还站着一个更醉的，这一路简直难走的要命，一个不注意姜九昭就能摔倒在地，还死活拉不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关上门，把人扔在床上，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短袖都快湿透了。

  他环顾四周，心里五味杂陈。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姜九昭家了，上次来还是过年，当时陈颂还送了他一条领带……

  喝醉的人就是容易多愁善感，陈子瑜吸了吸鼻子，在姜九昭床上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体力，才走出了家门。

  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路上的出租车少得可怜，陈子瑜在后悔为什么自己没选择在姜九昭家里凑合一晚上，现在好了，他又打不着车，又回不去姜九昭家里……看情况只能去宾馆凑合一晚了。

  夏天的晚风吹在人身上十分凉爽，更何况他刚刚出了一身的汗，陈子瑜略显舒适地在街上散步，四处寻找宾馆。

  突然，他眼前一黑，背后传来了强壮有力的心跳声，滚烫的皮肤与他紧紧相贴，烫得他一哆嗦。

  陈子瑜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人贩子盯上了腰子，想要大声喊人，却被人捂住口鼻扔进了车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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