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太阳出来，积雪开始融化，温度比前两天还更低一些。

  林绮被冻得直打哆嗦，十斤的被子依旧抵御不住这寒冷。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绮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徐鹤霄用两个瓦罐装着燃烧的炭火，将瓦罐放到了床下。

  还好当初她坐的这张床足够高。林绮迷迷糊糊地想，又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被子被掀开，一个带着温热气息的身体躺了下来。

  “我洗过澡了。”徐鹤霄认真道。

  林绮嗯一声，又睡了过去。

  两人从上午睡到了下午，林绮本不想起床，却被徐鹤霄掀开了被子，他说，“继续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林绮把被子扯回来，嘟囔道，“我才不会睡不着。”

  见她又要睡过去，徐鹤霄有些无奈，“我要煮晚餐，你去抓一只鸡回来。”

  “我不想吃鸡，我要吃羊。”提到吃的，林绮才发现肚子空空，饿得有些难受，“队里要杀猪过年了，我们杀一只羊吧。”

  徐鹤霄没有意见，“行。我先去烧水。”

  林绮看着徐鹤霄的背影，似乎随着徐爷爷的下葬，他身上的悲痛气息也淡了一些。

  或许可以找点事情给他，让他忙碌起来，不要沉浸在失去爷爷的悲痛之中。

  林绮穿好衣服就出了山洞，没等徐鹤霄把水烧开，她就提了一只肥大的野山羊回来。

  “种植区的果树又结果了，你处理它，我去摘果。”林绮把山羊丢下，人又出去了。

  徐鹤霄看着堆满大半个山洞的稻谷、果酱果干等东西，忍不住扶额，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食物太多而烦恼。

  想想几年前饥寒交迫，饿得吃树根草皮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快要无处堆放的粮食，这反差不可谓不大。

  虽然烦恼没地方安置这些食物，但却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安心，踏实。

  林绮想着给徐鹤霄找事情做，一不小心，摘了十大箩筐的各种果子回来。

  这一下，山洞变得更拥挤了。

  “绮绮，你没发现山洞里已经没有空的坛子和空罐子吗？还有那些稻谷，是不是用麻袋装起来比较好。”徐鹤霄道。

  “那我们一会儿去找谭哥要麻袋、坛子和罐子？”林绮问。

  徐鹤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种植区的果树会一直结果吗？”

  “如果我不特地控制的话——”林绮点头，“会的。”

  “控制？”徐鹤霄不解。

  林绮歪头想了想，“类似于输入能量。”

  “会损伤你的身体吗？”徐鹤霄莫名有些慌乱。

  “不会。就像我们呼吸一样，一呼一吸，虽然有能量输出，但也有能量输入，只是进的速度远低于出的速度。就算不小心耗光了能量，也只是累一些，睡一觉就好了。”林绮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徐鹤霄见她不似说谎，安心不少，“我们今晚去找谭哥，叫他再过来一次，把这些稻子拉走，就说是我偷偷在山里种的。”

  林绮挑眉，“他会信？”

  毕竟她种出来的东西，味道和其他人种出来的差别之大，一尝就能尝出来。

  “舟城和钥县的车程只有十几个小时，就当我们从前就认识，所以你来下乡，特地选了这里。你从舟城来一趟钥县，待个几天，和我一起种这些稻谷，未必不可能。”这个年头，谁又没有自己的一点小秘密，虚虚假假，谭哥总不能跑到这山里来。就算来了，不亲眼看见这些植物怎么长出来的，他也怀疑不了什么。

  林绮计算了一下舟城到钥县的距离，若是靠她双腿，不停奔跑，应该不用十几个小时。她现在的速度还是比火车快上一些的，而且火车半路要停好几次，每次停车的时间还不短。所以她用五六个小时应该能到了吧？

  吃过晚餐，砍下一只羊后腿，装了两斤下午刚舂出来的米。如今山洞不但有石磨，还有石臼，可以磨豆子，也可舂米，家具齐全程度，在安良大队所有家庭中应该能排上前三。

  “让他尝一尝新米，他心里也有一个底。”徐鹤霄道，吃多了林绮种出来的植物，再吃她种出来的米，给他的惊艳半丝没减。

  他还小的时候没少吃好的大米，连从前给皇帝吃的大米，他也吃过。然而和林绮种出来的米比起来，贡米还是差了一些。

  贡米的口感、香味自然是极佳的，但和林绮的米比起来，它少了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吃完林绮的东西，除了色香味上的极致享受，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其他食物所没有的，是一种舒适感。是一种仿佛给身体充电的感觉，很舒服，感觉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张开，都鲜活了过来。

  这大概和林绮所说的能量有关。

  他不懂那种能量是什么，应该是极为珍贵又神秘的东西。

  如今林绮还能靠着深林隐藏自己，以后呢？

  徐鹤霄心中涌上了久违的紧迫感，他或许该慢慢准备起来了。

  “今晚我自己去找谭哥，明早我进山和你一起处理这些果子。”徐鹤霄道。

  “嗯？”林绮诧异，“你一个人去吗？”

  “对。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和谭哥谈，需要的时间久一些。”徐鹤霄没说是什么事。

  难道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林绮好奇，不过她也不是非要知道，“我送你出山吧，正好今晚我要回家里住，明早我们再一起进山。”

  天色不早，从这里去到安良大队，徐鹤霄要走将近三个小时，从安良大队走到谭哥那里，又要两个小时，这样算下来，五个小时没有了。之后从谭哥那里回来，又要两个小时，一整夜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走路这件事情上。

  徐鹤霄知道她这是在心疼自己，没拒绝她的好意。

  林绮不知道徐鹤霄要和谭哥谈什么，谈多久，第二天她从早上等到上午，等到简同一，也没等到徐鹤霄。

  “大队明天要杀猪。”简同一来通知林绮。

  林绮一点都不意外，离除夕只有三天了，是该杀猪过年了。

  “我们今天去车站买票，后天回家。”简同一幽幽看着林绮，“你想好要不要回去了吗？”

  林绮依旧是迟疑。

  “回。”徐鹤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这会儿正从院子里一步步走来，“绮绮也要回家过年，麻烦你帮她买一张车票。”

  徐鹤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六张大团结，“如果可以，请帮她买一张卧铺的票。”

  简同一看着递到眼皮子底下的钱，又看向林绮，“你自己不能做主？要听他的？”

  “绮绮当然能做主，是我要听她的。”不等林绮回答，徐鹤霄就先说道。

  简同一轻笑，“倒是能屈能伸。林绮你怎么说。”

  “那就麻烦你了。”林绮平静道。

  简同一一僵，紧接着硬邦邦道，“不帮，你自己去买。”

  “辛苦费十斤红薯。”被拒绝的林绮半点不着急，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沉稳。

  简同一可耻的心动了，上一次拿回去的红薯，知青点的那些人就像饿狼一般给他吃光了。就连那几个女的，明明和林绮不对付，吃起林绮的东西倒是半点不嫌弃。

  “你的红薯太大了，十斤也才一个，一个太少，我要两个。”简同一的态度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两个红薯，他家一个，他爷爷奶奶家一个。

  林绮点点头，“行吧，给你三十斤，去帮我买票吧。”

  简同一瞪大眼睛，答应得这么干脆？他是不是要得少了？

  正当简同一打算继续提价时，徐鹤霄凉凉道，“一个大男人，言出必行都做不到么？”

  “谁做不到！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帮你开介绍信，拿到介绍信我就去镇上买票，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买一个卧铺票！”简同一说着，扯过徐鹤霄手里的钱，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简同一一走，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抱歉，我自作主张了。”徐鹤霄一脸真诚。

  林绮摇头，自作主张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不需要我陪你吗？”

  “我自然希望你能陪我。”徐鹤霄道，“可是你的家人也想要你陪他们一起过年。平日里我就霸占着你，总不好连过年的时候也不放人。你回去和家人开开心心过个年，我们年后再见。”

  林绮见他脸上没有半点勉强，安心不少，“那我回去过年，你自己在这里也要好好吃饭。”

  “当然。这两天你给我多准备一些蔬菜，至于肉的话，已经有羊肉了，再来一只鸡、一只兔子和一条鱼就够了。”徐鹤霄道。

  “野鸡和野兔各六只，鱼的话也准备六条，一天一只鸡、一只兔子和一条鱼，等你把它们吃完，我也从家里过来了。”林绮掰着手指头算道。

  徐鹤霄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眉眼柔和，“你的野鸡野兔和鱼，每一只的重量都在十斤以上，照你这么算，我岂不是一天要吃四五十斤肉，你当我是猪呢。”

  “反正有备无患。一天吃不了四五十斤，总该吃个十几斤。反正等我回来，我给你留的东西，你最少也要消耗一半。”林绮强势道。

  徐鹤霄乖乖应下，“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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