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不太对劲。”

  在两人长时间的沉默中，付霆鸣开口道。

  “怎么了？”

  “就.....很不对。思维方式、心态、看事情的角度.....全都不对。”

  “你是警官，这样哪行啊？”

  卢漪回答。

  “你是在讽刺我吗？”

  付霆鸣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啊？没有啊，为什么要讽刺你？”

  卢漪不解。

  付霆鸣挠了挠头，满脸难堪。

  “你这样，是因为这次李紫琰的事吗？”

  看对方这样，卢漪决定单刀直入。

  “我又一次判断失误了.....我真的太糟糕了。”

  付霆鸣懊恼的说。

  “人怎么可能一直做出正确的决定？失误也很正常啊。”

  “卢漪，你不要总是安慰我！我知道我有问题。”

  “付警官，那我也想问问你。”

  “问什么？”

  “当初，你选择我协助你，是因为信任吗？”

  卢漪问。

  “当然！因为你总是可以找到正确的选项。”

  “那.....后来为什么不信任了呢？”

  “不是的，我只是......”

  “你嘴上否定，但你的行动一次又一次告诉我，你并不相信我的判断和建议。我也反省过，有些事我提的的确没来由，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觉得疑惑也很正常。”

  卢漪咬住嘴唇:“但.....我觉得起码......起码你的话，是会信任我的。”

  “是我的原因，是我的心理......”

  “倒也不必这样说自己.....”

  “是真的！”

  付霆鸣抬起头说道:“我.....从小是被虐待长大的。”

  “诶！？”

  卢漪吃惊的捂住了嘴:“怎么......”

  “我家是重组家庭。我爸带着我，又找了后妈，在我8岁的时候。”

  付霆鸣开始讲述了起来:“一开始她对我很好。关照这关照那，无微不至，让我重新感到了母爱。我完全打开心扉信任着那个女人。”

  卢漪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他。

  付霆鸣叹了口气继续道：“但后来一切都变了，就从她怀上弟弟开始。她开始打我、骂我。爸爸工作忙很少回家，可每次回来，她都会在爸爸面前随意编造一些我从未做过的事。你知道吗？她会把事实曲解改造，以至于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现了问题。”

  “这太过分了......你还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啊。”

  卢漪不可置信的说。

  付霆鸣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可是我意识不到这些，她也一直说我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对。所以我拼尽全力修正自己的行为，一切都追求正确，容不得错误和瑕疵。再后来我上了初中，她就变本加厉的殴打我。”

  听付霆鸣这么说，卢漪觉得心被揪住一般的疼。

  “平心而论，同样是青春期，我真的没有其他男生叛逆，更没有做那些过分的事。但她一次又一次在爸爸面前指责我的错，后来我想干脆自己顺势而为好了。”

  付霆鸣苦笑了一下：“初三那会儿，我还真就叛逆起来了。不是心甘情愿的，而是置气。这可倒好，她更抓住把柄，屡屡趾高气昂的用她的对来彰显我的错。她一定要反复强调我就是错的一方，怎样都是错。”

  “你爸爸，就完全相信她说的吗？你是他的儿子，他不了解你吗？”

  卢漪问。

  “一个不在身边的人，去哪里了解？”

  付霆鸣自嘲的说：“他甚至没有想要了解的欲望，只会嫌烦。在那个家庭中，我就是多余的存在。”

  “付警官......”

  卢漪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最近一段时间，我又开始想到过去的这些事，完全不受控制......办案只有两个走向，对或者错。我会突然陷入那种偏执中，绝不想承认自己是错的。”

  “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你的。”

  卢漪安慰道。

  “我这样，是对案子的不负责。”

  “程警官......知道这些事吗？”

  卢漪问。

  付霆鸣摇了摇头：“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人。”

  “诶？”

  “卢漪，你刚刚说我不信任你，绝不是那样的。我也知道自己做了很多让你失望的事，还有刚才讲的这些......你也许认为我是在找借口，但......”

  “付警官，我明白，我明白。”

  看着付霆鸣为难的样子，卢漪急忙说：“我不觉得你在找借口。很多人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事，人之所以独特，不正是因为各自的经历吗？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构成我们的一部分。”

  付霆鸣流下了眼泪，这还是卢漪第一次见到异性在自己面前哭，因此很是不知所措。

  “付警官......我懂你的感受。心灵上孤立无援，一度觉得没有未来、没有希望。认为很多人都充满恶意，也会不甘那些事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卢漪还没说完，就被付霆鸣一把抱进了怀中。

  卢漪先是一愣，但随后便共情到，这是一个得到理解、甚至充满感激的拥抱。

  卢漪让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抬起手抚了抚付霆鸣的后背。

  “付警官，你已经长成很优秀的人了。所以那些过去......也不过是垫脚石而已嘛。”

  付霆鸣哽咽的“嗯”了一声，轻轻对卢漪说了声谢谢。

  付霆鸣最终还是提出了休假一段时间调整状态的请求。

  程智没有追问，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了句：“别着急，慢慢来。”

  “程警官，谢谢您理解。”

  付霆鸣深深鞠了一躬。

  程智拍了拍付霆鸣的肩膀：“赶快调整啊，我还需要你！”

  不苟言笑的程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让一直认为不被认可的付霆鸣备受感动。

  “很多人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事，人之所以独特，不正是因为各自的经历吗？”

  卢漪的话再次浮现耳畔。

  “黑暗不会一直侵蚀的，只要光明的力量足够强大。”

  林容与从卢漪口中得知了耿燃的事。

  但因为隐私的关系，卢漪并未说出全部的真相，而是大致梗概。

  “真没想到，都现在这年代了，还有‘替身’存在。”

  林容与很是感慨。

  “不过好在真相大白，李紫琰也终于可以活出自我了。”

  卢漪说。

  “可惜耿燃没有这机会了。”

  “本可以的。可她.....选择了另外一种路径。”

  卢漪又点开了那张在活动现场的合影。

  “从某种意义上，我们.....还是没有‘追到星’呢。”

  “咱俩的第一张合照，居然卷进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案子里。”

  林容与苦笑着说。

  因为还有医院的值班任务，两人匆匆碰面后便分开了。

  卢漪吹着晚风，一个人慢悠悠走回家去。

  “卢漪？”

  熟悉的嗓音，让卢漪瞬间停住了脚步。

  “李紫琰！你怎么......”

  “我是来道谢的。”

  李紫琰说着就递过去一个手提袋。

  “不用这样的，我......”

  “快收下！”

  李紫琰不由分说的将袋子塞进卢漪手中。

  “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我不知道会变成怎样。谢谢你那样无条件的相信我，我真的.....无以为报。”

  “别别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卢漪急忙说道：“没什么可感谢的，你本来就是无辜的！真要说感谢的话，我还想谢谢你的声音治愈了我呢。”

  “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认定你为恩人！”

  李紫琰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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