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和说出他们知道的真相，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篝火上面的水烧开了，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我给大家煮点茶吧。”红袖走了过来，然后说道。

  “敝寺寒酸，只有一些粗茶，如果大家不嫌弃，请大家将就一些。”慧海站了起来说道。

  “寒凉之夜，喝杯热水就足矣，更何况能有热茶，非常不错。”明玉说道。

  “那我和慧海大师帮大家准备下。”红袖说着，跟着慧海往外面走去。

  “阿和，你可知道为何你们回去后老鬼就抱病回家，离开了锦衣卫。”这时候，贺子升看了看阿和说道。

  “之前我不知道，后来明白了。”阿和说道。

  “是因为你回去说了北镇抚司的事情吗？”旁边的叶童脱口说道。

  “不错，老鬼回家的那天晚上，他专门请我喝酒，因为第二天我们要和北镇抚司的人一起接受锦衣狱的复核。”阿和点点头说道。

  喝酒的地方在南镇抚司门口的对面的一个菜馆，老板是蜀人，做了一手好菜，不过都是辣菜，很多时候，阿和他们经常会过来吃。不过老鬼很少来，老鬼是南方人，吃不了辣，所以每次大家聚会，老鬼很少过来。

  这一次，老鬼竟然破天荒点了四个菜。

  阿和自然知道老鬼的意思，这次安城之行，他们南镇抚司的人过去配合北镇抚司的人调查案子，阿和本来对刘一刀他们的做法就看不惯，更别说他们随意捏造真相，草菅人命，锦衣卫的名誉就是这样被坏掉的，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当初罗万春会将刘一刀赶走的缘故。

  “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留在锦衣卫，简直是祸害。”阿和端起酒说道。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他离开我们南镇抚司还能去北镇抚司当个指挥使吗？你以为北镇抚司那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老鬼拎着筷子说道。

  阿和没有说话，老鬼的话让他确实哑口无言，在这寒铁一样的锦衣卫里面，有多少人能够全身而退？如果心存善良，根本就做不了刑狱这行。

  “阿和，你是军戎出身，自然是血性当头，在这京都，很多事情和打仗是不一样的，这里看似和平的湖面，其实暗涌无数，要远比打仗复杂的多。你想一下，为什么当初罗大人没有让贺子升过去协助刘一刀他们呢？要知道，贺子升可是罗大人的心腹之人，论武功论人品论能力，贺子升可都在你我之上？”老鬼凑过去说道。

  “这？”老鬼的话让阿和呆住了。

  “这次的任务，你我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成为北镇抚司推搡的替罪羊，一种是办事不力被责罚。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归路。”老鬼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会这样？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调查出真相的是北镇抚司的人，捏造真相的人也是他们，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阿和不太明白。

  “捏造真相的不是他们。”老鬼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阿和越发迷惑了。

  “真相，从我们去安城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定了下来，确切的说，从我们知道那五个天竺人里面有两个生还者开始，真相就已经定了，我们过去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结局，罗大人这边选择我们过去，显然也是深思熟虑的，你想一想，最近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情？”老鬼看着阿和问道。

  “我，我。”阿和一下子瘫坐到了凳子上，嘴唇哆嗦着说道，“不错，我，我前些时候杀了人，可是，罗大人说这个事情不再追究了，并且已经摆平了。”

  “这个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不再追究？在锦衣卫，你的平安不过是你的利用价值支撑着，我们处在这个位置，有谁能够独善其身？所以这次你我过去，注定了的结局，最好的是无事发生，我们继续在这里做我们的锦衣卫，如果有事，你我兄弟的性命也就到了尽头。你前些时候杀了人，罗大人帮你压了下来，我和你一样，五年前，我也错杀了一个人，同样也是被罗大人摆平了，这五年我一直过的心惊胆战，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和你们一起喝酒聚餐吗？不是因为这里的菜辣，而是我怕喝多了，说出了心事。”老鬼说着夹了一口辣椒，塞进了嘴里。

  “你，你可以吃辣？”阿和惊讶地说道。

  “当然，所以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除非有一天生死与共了，像你我这次一样，否则大家不会交心而谈。”老鬼悲声一笑。

  “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阿和握着手里的杯子，悲伤地看着前面。

  “有，我之所以来这里请你喝酒，就是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这件事情如果想和平解决，只有一个办法，明天你要按照我跟你说的办法来做，否则，你我只有死路一条。”老鬼低声说道。

  “好，我听你的。”阿和点点头。

  那个晚上，老鬼说了很多话，也吃了很多菜，两人也喝了很多酒，一直到深夜才离开。

  第二天，阿和来到锦衣卫便接到了一个消息，老鬼因为喝酒太多，身体出了问题，连走路都无法走路。罗万春带人过去看了一下，医生说老鬼的身体之前受伤有旧疾，不能饮酒，这次喝酒，引发了旧疾，导致双腿瘫软，怕是无法走路。

  罗万春代表锦衣卫给了老鬼家人一笔钱，然后让他离开了京都。

  站在锦衣狱的复核现场，面对北镇抚司刘一刀他们的眼神质问，阿和心平气和地将老鬼跟他说的话一一讲述。

  刘一刀和他的手下眼神从担忧变成了惊讶，最后坦然。

  复核的锦衣狱的官员也大感意外，不过他们在反复确认了阿和的话词后，最终确定了结果。

  走出锦衣狱的时候，刘一刀拍了拍阿和的肩膀，然后没有说话。

  看着刘一刀他们离开的背影，阿和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老鬼说的那句话，在这寒铁如冰的锦衣刑狱之下，战争反而是最简单最容易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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