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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邸院正堂。

  明徵来时,邸院的主人、各院的管事、军里的掌权者,悉数到场,分列两排,站在院落里小声交谈着,见着明徵的身影连忙抬手见礼:

  “侯爷。”

  “督军。”

  看来短短时间里,已然互通了消息。

  “诸位,请。”

  明徵颔首,扫过身形魁梧的粗野汉子的左排,让他们先进里屋议事。

  以文豪为首的武将,依言鱼贯而入。

  最后进入的武将,背手将大门关上。

  “坐。”

  明徵落座上首,这儿之前都是明荆的专座。

  没有客套地来一些废话,直接道:“我知在座不满我者众多。”

  话音落下,刚才鱼贯而入,依次落座的将士里,就有几人撇嘴翻白眼,抱胸往后一靠,将他对他的自知之明落实。

  刚才在外面,他们给面子。

  可进了这门,关起来说话,他既然不想维持表面和谐,那他们就用真实心态对他。

  就是不满你这个青黄小儿,怎么了?!

  没啥军功建树,半路出来摘桃。

  摘还摘两大的!

  真不知老督军怎么想的,是想叫为家国捐躯的明辉少将军他们死不瞑目尸骨未寒吗?!

  明徵视线从情绪分明的几人脸上略过,定在了几个面容刚毅的将士脸上,声音很轻,却让人头皮发麻:“茨木之势汹汹,虽已暂缓,不日仍会再袭。若再因为同系砌墙,玩忽职守,失了边防,王涛、张胜、钱鹏几系就是你们的下场。  ”

  对于明徵口中提到的那几人,他们现在提起来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地憎恨厌恶。

  平日小打小闹,有摩擦也就算了。

  竟然敢在执勤时放大龃龉,大打出手后竟然敢仗着往年经验,负气离岗,私下群斗,以至于城防盯梢空缺,酿成连破三道防线的败绩!!!

  偏偏此次茨木大军压境,一路过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酿成如今惨状!!!

  没有亲自宰了王涛几人都算好了的!

  明徵怎能拿他们与之相提并论?

  但也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眼前的紧要之事。

  大雪临近,茨木怎么地也要蓄势再犯!

  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再三盯防。

  所以,在场的人听这话,眼神一凛,神情肃穆,身姿也直了两分,声音沉痛:“属下谨记。”

  明徵见此微微点头,说起了抵御要事,众人正色相谈。

  时间转瞬即逝,大致策略定下之后,明徵便让他们回军做准备。

  众人点头,起身,告辞,听他说:“望诸位勠力同心。”

  言辞诚恳,情之凿凿。

  众人互看一眼,抱拳行礼,齐声:“当勠力同心。”

  他们为明辉他们抱不平,可也只能抱不平了。

  圣旨已下,已成定局,还有老督军在上面压着,他们有再多的埋怨牢骚也只能哥几个私下说说。

  顶多对明徵摆摆脸色,已然是他们做的最无畏的反抗了。

  他们小半生都在北地战场上打交道,哪能不明白什么轻重是非?

  将士鱼贯而出。

  明绍、明秋几人走进,看着明徵,等他吩咐。

  明徵看着以明秋为首的五位管事,神情淡淡:“邸院里的事宜一切如常。”

  管事领命,见明徵没有别的吩咐,识趣地退出去了。

  他们此行就是来听邸院新主人的训诫安排的。

  见明徵似乎无心在这事上,照旧,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办事了。

  “什么事?”

  明徵伸手提壶,倒了两杯水,抬眸请明绍过来坐,就见他身边还站着邸院的大管家明秋杵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说。

  明秋躬身见礼,将杨明阳一行之举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

  杨明阳一行,说是善举仁事。

  但他们邸院却也不能真的笑而纳之用之,不做文章。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他们邸院也不是昧良心之人。

  是上报府衙呢,还是奏报军机呢?

  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

  所以请示明徵,拿个章程出来。

  “戈町人士?什么都没提?”

  “就随行一小兄弟要来投军,带了个路。”

  明秋不敢隐瞒,如数交代。

  明徵沉默一会儿,吩咐:“走衙报吧。让府尹派人过来一同处理此事。”

  “是。”

  明秋领命退下。

  只需明徵起个头,后续事宜他们自然会办地妥帖。

  而且,相信谭府尹一定会积极配合他们的。

  明秋走后,屋内静悄悄地,坐在上首地两人,各自喝着茶,谁也没有出声。

  明绍喝完明徵倒地茶水,整个身子往一旁靠去,上挑的眉眼含笑地看着明徵。

  对于他们这一辈的老七,他是从心里实打实的满意。

  从嫡从长的,甚是符合侯爵继承人这个选项的。

  因此,在明荆找他商议的时候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答应了。

  而且以他这性子,实在是担不起侯邸这一大担子,尤其还有督军这一大担子的。

  所以他心安理得的退出选项做闲人,并自作主张地将大房一脉都给退出选项了。

  劳心劳力的事还是得让年富力强的人去干。

  明绍笑眯眯地倚靠在那儿,镇定自若,完全不把明徵留他下来的举动放在眼里。

  事已至此,明徵这个心眼小的,能拿他怎么样?

  明徵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将茶杯放下,侧过头看向笑嘻嘻的明绍,嘴角微勾:“这些时日,邸院军中就劳烦三哥照看了。”

  “我不行的,你知道的。”

  明绍摆手推脱,看向明徵的眸子里全是真诚。

  而且,你都安排好了,何须让他多此一举?

  再说,他是真的干不来啊。

  他小半生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他管事?

  呵呵!

  确实,军营先不说,邸院可以说这些年来都是明荆的一言堂,大事由他发令,小事由管事处理。

  明徵继续微笑:

  “行的。”

  “军中我请了文副将陪同,实在不行邓参将也行。”

  “邸院能费心的也不过南院,你的母亲。”

  明绍也微笑,不为所动。

  明徵收回视线起身:“那我这会儿就去找大伯母好生谈谈。”

  “?——!”

  明绍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去拉明徵,被明徵抬手躲过。

  明绍只能跟在明徵身后往门口走去,眼见着门扉打开,明绍咬牙切齿地妥协:“行!三哥怎么的都行!”

  “那就不送了。”

  明徵说完就拉开门扉离开正堂。

  明绍站在门口瞧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充满十分的怨念。

  这个小心眼,是懂得拿捏人的!

  找赵珞谈?

  谈什么?

  谈分家?

  谈爵位?

  谈督职?

  不管谈什么,赵珞总归讨不到好。

  最后闹得家宅不宁、心烦意乱、四处躲清闲的只能是他!

  这样想着,明绍就忍不住头疼。

  他待会儿还有一场劫难要渡呢!

  赵珞这会儿可就在南院主屋等着他回去给好生解释呢!

  相信免不了一阵地动山摇,鬼哭狼嚎。

  要不借明徵安排的事避避风头?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算了吧,他媳妇可受不了她的磋磨。

  哎呀呀,怎的最后受罪的都是自己?

  明绍咂舌,颓丧中又带着些许振奋,一步步走出了正堂,走回了南院。

  一切都是风雨欲来啊!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来些吧!!

  禾锦府城郊宅院。

  齐姝一身劲装,清颜高尾,策马从远处的山道疾驰而下。

  身后跟着的是随行的护卫二三,两俩并行。

  为首的两人一左一右共同提着拿着一只头角峥嵘的野鹿,一剑穿喉,好不扎眼。

  身后护卫的手里,人手都提溜着几只野兔、山鸡、獐子、猴子......

  收获颇丰。

  宅院管事老早就等候在院门处,见着伴着暮色归来的齐姝,赶忙让旁边的小厮上前候着做福凳,方便齐姝下马。

  齐姝勒马,嘶鸣扬蹄,停在了大门口。

  看都没看已经跪在一旁,被马鸣吓得一哆嗦,却不敢动弹的小厮,直接翻身一跃,大步迈进了宅院。

  边走边吩咐:

  “处理了,今晚吃炙肉。”

  “头角、皮毛都留着。”

  “洗浴。”

  管事跟在她的身后,连连应是,见齐姝进了房间,抬手让外面候着的女婢赶紧进去伺候。

  自个也赶紧跑去厨房吩咐今晚的膳食,不敢怠慢。

  齐姝出来时,暮色黑凉,宽敞地院子里已然点燃了噼里啪啦地柴火,飘散了诱人的肉香。

  齐姝摆手让忙活的人继续,去了亭台,那儿早已准备上了酒肴。

  坐下,先来了一杯薄酒,后又放下。

  寡淡。

  齐姝在心里评价,视线一扫,看向了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侍卫,开口:“来一杯。”

  侍卫一僵,面面相觑片刻,一人端着一个酒樽来到她的面前,小声提醒:“郡主,嗯,少喝点。”

  放在桌子上,侍卫一步三回头。

  齐姝瞧着酒色暗红的酒樽,哪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不甚在意,滋补之物,适量温身。

  当即拿起酒樽就是一口,柳眉微蹙,辛辣刺激在口腔里蔓延,还混杂了淡淡地甜腥,吃了一块肉才缓解一二。

  齐姝不由将视线移到侍卫群身上,看着他们身体一僵,开口:“适量,不可犯浑。”

  “是。”

  侍卫应声,感觉身上的视线没了,才互看一眼,松了口气,然后默契地没再拿一旁的浑色酒壶。

  齐姝看着远山的黑幕,吹着沁凉的晚风,慢慢地一口酒一口肉,直到月露枝桠才停下动作,起身回房休息。

  今儿肆意的畅快感,到这时候可算是平复下来了。

  就见她的长随突然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将一物递给她:“郡主,侯爷来信。”

  “哦。”齐姝不甚在意地接过,打算明天醒了再看。

  估摸着,之前汇报行程的信,这会儿也该有回信了。

  可能前半是谆谆教导之语,后半就是规劝她不可肆意妄为,早日回上极之内的。

  可意外,齐姝抽信竟然没有抽动,回头看向单澹。

  他将书信的封面转正,让她可以清晰地瞧见漆印,难怪要让她不要延误。

  齐姝抽出来,进了屋,好一会才让单澹出来吩咐,明日巳时出发去平昝府。

  今晚的炙烤小宴便到此结束,侍卫麻溜地解决完烤好的肉回房。

  管家带着小厮女婢轻手轻脚地收拾至深夜。

  平昝府,齐邸。

  齐弗入夜,踏星而归。

  钦柒瞧着他风尘仆仆,发带草屑的模样,就忍不住内心一叹。

  郡王之前的事办的,可谓是好处没捞着,无端落一身骚。

  无功无过说得好听,若没有张府正那几位的嘉奖做衬托,也可叫人看不出来什么。

  现在好了,被排挤着去管田户了。

  正逢秋收,齐弗忙得可谓是早出晚归,脚不沾地。

  再加上有人时不时使绊子,齐弗地差事办得不可顺畅。

  这不,又是从田间赶回来的。

  有几个做官做到这个地步上的?

  钦柒服侍着齐弗洗漱好,就见齐弗看着桌几上,还冒着热气的粥菜皱眉,“不是说了不用麻烦的吗?”

  钦柒看着那粥菜,又看看齐弗的脸色,连忙上前,一边收拾一边道:

  “托铁拾偷偷放的吧?”

  “您也知道双菱女郎的性子,非说是要报答您的恩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待会我就去找铁拾好生说道,让他以后不要帮双菱女郎来碍您的眼。”

  “郡王您先坐着,我去端膳食。”

  说完,钦柒也装好,提着食盒就往外面走。

  “......放着吧。”齐弗皱眉,叫住了钦柒,“心意不可辜,粮食不可糟。”

  “哎!”

  钦柒被叫住,连忙转身,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又原封不动地给齐弗摆上。

  齐弗忙碌一天,周身疲惫,胃口也不佳。

  所幸双菱准备的也不多,齐弗草草两口应付下,吃得还算干净。

  齐弗放下筷子,“明儿我休沐,让双菱来见我。”

  有些事,既然不听劝,那就当面说开。

  对双方都好。

  “那可不赶巧。”钦柒收碗筷的动作一顿,“闵大夫叫双菱女郎明儿大早进山采药材呢。”

  齐弗看了一眼外面地天色,只能作罢。

  大晚上地,实在不适合孤男寡女见面。

  摆手让他退下,他要准备休息了。

  明早他也要起个大早,如果能碰见就认真说说吧。

  我行我素,不听劝,真是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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