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殡仪馆，周家灵堂。

  六点三十分，灵堂外仍旧飘着雨，天色暗了下来。

  任缘蹲久了，腿有些酸。小松给她拿来一只小板凳，让她坐在火盆边。她理来三张蛋黄色的钱纸，又往火盆里丢去。

  正门口，周星仍旧坐在长凳上，背脊挺得笔直。王明国撑了一把伞，站在周星的旁边。

  “明哥，你去里面休息。”周星有些过意不去。

  “感冒了，怎么抬棺。”王明国语气平淡。

  就在这时，不远处，七八人说笑着向这边走来。这群人有老有少，都是普通的穿着，其中两个妇人走在最前。

  他们边走边说，声音不小，显得有些嘈杂，不多时，便走到了灵堂前。

  最前面的两个妇人看到周星，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并未言语，绕开周星，就要带着人往里走。

  坐在长凳上的周星偏头，突然起身，面色沉了下来。

  “谁也不许进去！”他吼道。

  一群人顿住，说笑声也戛然而止。

  灵堂内，两个男人闻声冲了出来。衬衫男人怒视周星，工服男人一把拉过一个妇人，就往里面推去。

  “别管他，你们进来！”衬衫男人吼道。

  周星怒极转身，扑上去就要将二人拉出来。衬衫男人立刻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了周星的脸上。

  “啪！”巴掌声响亮。

  正在灵堂内烧纸的少女手微微一顿，偏头望去。

  “这个孽障，不许我们给血亲尽孝，你们不必管他！进来坐。”

  衬衫男人说完，让开门边，对着几人说道。

  “里面躺着的是我爷爷，与你们这些姓周的无关！今天你们谁敢进去，就和我爷爷作伴吧！”

  周星说着，突然将刀拔出，他将刀举起，指向了身前穿着衬衫的男人。

  一时间，灵堂门口安静了下来。

  任缘站起身来，她转身，正要往门边走。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诶，周星，你家里的亲戚都喜欢淋雨么？”林维峻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灵堂内的少女脚步顿住，她又转身，坐回小板凳上，和小松烧起纸钱来。

  “峻哥，我家里没有亲戚。”周星瞪着身前的衬衫男人，声音不小。

  “噢。”林维峻撑着一把伞，步伐不紧不慢，他走到了灵堂的不远处，往周星的方向伸头望去。

  “不是亲戚的话，那就是来闹事的。”

  林维峻说完，大手一挥，一群打着黑伞的混混突然快步上前，将整个灵堂大门都围了起来。

  周星身前，衬衫男人看到这个阵势，吓得不轻。他退后两步，看向周星。

  “周星，你这个孽障，不学好，当流氓。你敢对着自己的叔叔动刀子，还要在这里围殴我们。我会马上报警的！”

  “噢？这里有人要报警抓我们。”林维峻走上前来，伸头看了看那个退到门边的衬衫男人。

  不远处，黄衍的耐心耗尽了。

  他捏了捏帽檐下的眉心，走上前去。

  “废什么话，全部清走。”他说着，穿过人群，挤到门边，收了伞，走进了灵堂里。

  灵堂里，任缘和小松仍旧安静的蹲在火盆边，她又数了三张纸钱，折好，往火盆里丢去。

  黄衍在灵堂内站定，往幕帐后看了一眼。然后他绕开蹲在火盆边的二人，走到八仙桌边，取来三只香，开始燃香。

  接着，他绕回桌前，对着八仙桌后，虔诚的作了三个揖，将香插上香炉。

  灵堂外，喧哗声渐渐平息，林维峻也走了进来。接着，阿泰，阿当，江宽，王明国也都走进了灵堂里。

  任缘终于站起身，走到了黄衍的身边。

  “简陋了些。”林维峻摸了摸下巴，又转头看了看站在灵堂门口的周星。

  “明天重新安排吧。老人家带大你们兄弟，最后一程了，要走得风光。”

  周星立在门边，他的衣衫湿透了，带着水滴。他没有进门，垂着头，也没有应声。

  林维峻并不在意，他转过身去，走到八仙桌前，开始燃香。

  黄衍不再看林维峻，他回过头来，低眸，看了看少女的鞋。

  “鞋湿了。”他说。

  “快干了。”

  “你的风湿痛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么？”

  任缘偏头，没有说话。

  黄衍拉过少女手腕，走到门边。

  他随意拿过一把伞，撑开，递给任缘。

  “拿着。”他说。

  少女接过伞，黄衍佝身，环住少女的脖颈和大腿，一把将人抱起，往殡仪馆大门走去。

  “灵堂前，这样不好。”任缘偏头，她看了看灵堂。

  此时，堂内的白织灯已经亮了。

  “里面人多，老人家看不见的。”

  黄衍说着，加快了步伐。

  天已经黑了，灵堂外的灯光昏暗。雨似乎渐渐停了下来，只是地上的积水仍旧不少。

  黄衍抱住少女往前走，他的鞋踩在积水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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