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手背上交错的青筋随着关节起伏，很好看。

  他的皮肤不似她那般精心养护的粉嫩白皙，只是比寻常男子白净些。她也见过很多好看的侍卫，见过很多双好看的手。可那日他握住她脚踝时，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生了情欲。

  “所以……”她握住他的手，看向他，“这是我十六岁的生辰礼？”

  她没有等他回答，压着他的手，撑在床上，倾身亲在他脸上。她凑在他耳边，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勾唇一笑，吐出的气息吹在湿润的耳垂上，“那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生辰礼了。”

  可惜，她不会有十六岁的生辰了。

  她重新坐好，舌尖扫过红唇，咽了下口水，“不过这些我也是要的，反正都是送我的，不如搬到栖梧宫去。”

  陈鸣和看着她红彤彤的耳垂，万般柔情化作唇齿间的一个“好”字。

  她坐到床边，穿鞋子，俯身时，她闷声道：“以后你不许对林擎说‘好’，只能这么对我说。”

  他笑了笑，“好。”

  吸了一口气，她回身向他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他握住她的手，却不敢看她那双泛红的眼睛。

  他站起身，抑制住自己想要抱住她，说出一切的冲动。

  他开口道：“你当真不打算见李承衍了？”

  她跟在他身侧，“承德不是去了吗，我知道，你们会为我出气。”

  他侧首看向她，“你何时知晓承德去了潮州？”

  她轻哼了一声，“你何时舍弃过我？若是你选了皇位，才奇怪。”

  他笑着叹了一声，问道：“那你……怪我吗？”

  她那么想让李承德远离皇位之争，可是他却亲手将她唯一的亲弟弟送到了皇位上。

  “为何会怪你？其实我心中清楚，活到最后的两个皇子，只能活一个。猜忌是可以凭空而起的，或早或晚，他们中都会有一个人先动手。承德会是个好皇帝，或许这就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吧。更自私的说，我不想你做皇帝，不想你三宫六院，不想你娶妻生子。但我又不能说，让你一直念着我，一直爱着我。我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父皇算了一生，都要将娘亲绑在身边。”

  她手指磨擦着他掌心薄茧，“爱是自私的，是不愿意分享的。但是，我又不想看你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我想了想，你还是要娶妻生子的好。时间久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阿月。”他极力压着声音中的颤抖，“如果说，我愿意陪你一起呢？这辈子，下辈子，都一起。”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陪我嫁人呀，那可不行，我会红杏出墙的。”

  “陈……一鸣……”她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唤出他的名字，

  他出声打断道：“陈鸣和。”

  “嗯？”她看向他，还未反应过来，呆愣的回了一句。

  “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月老灵签，第五十七签，上上签。第一次见你后，我去承恩寺求得签。我求得前路，却是姻缘签。鸾凤和鸣，也该是光明前路，所以我来了。”他停下脚步，看向她，“阿月，唤我陈鸣和，我……不做陈一鸣。”

  “陈，鸣，和。”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突然……突然想你听唤我一句‘鸾儿’。”

  他俯身揽住她，唤出婉转二字，“鸾儿，在我最难过的日子，却求了一支上上签，我第一次，认命。”

  她再次唤道：“陈鸣和？”

  “嗯？”

  “我那时去承恩寺还愿，求了一支平安签。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门庭重改换，更添福禄在儿孙。这签，我今日才懂。寻人得见，姻缘能成，前半句是陆峥，后半句是你。这命，我也认。”她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后退半步，笑着说道：“万一我能活着回来呢，那你等等我。或许，你我之间，真的是上上签。”

  月升东荒沉西山，心落沧海起山峦。

  月升月落，沧海桑田，山峦起，心未变。

  树梢上，她坐在他怀中，坠下的罗裙轻轻晃动，“难怪陆峥总是与你作对，你这般名字，倒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那旁人问你名讳，你竟能面不改色。”

  陈鸣和折下一根枝丫，“为何不能，君子坦荡荡，真心何不能示人？”

  她骄哼一声，“要是那帮老臣知晓你这般取名，怕是要被气的胡子翘起，指着鼻子骂你。”

  “虚名罢了。陈氏的荣耀，我不要，责任，我亦不担。随他们骂，与我何干。”他随手射出短枝，墙角处露出的飞鱼服乍然缩回。

  “那林擎知晓你这个名字？”

  “嗯。”

  “那承德知晓，皇兄也知晓，总不会……赵逢春也知晓？”

  “自然。”

  她回身，看向他，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却被他两指点在眉心，“阿月，你最近好爱皱眉头，都要生皱纹了。”

  她拉下他的手，气呼呼道：“那为何我第一次问你名字的时候，你不告诉我？”

  他抬头说道：“这月，挺美的。”

  她捶在他胸口，“看我。”

  他无奈笑了笑，看向她，“阿月，对旁人我能面不改色，对你，我……终究有些难以启齿……”

  “那你今日为何又说了？”

  他有些得意道：“今日可是你抱着我的被子，念叨着什么‘鸾凤和鸣’。”

  她转回身，背对着他，偷笑着说道：“好，是我见色起意，是我倾心于你。陈……鸣和，我喜欢你这个名字，好像李凤鸾这名字也没那么俗气了。”

  陈鸣和：“我这名字很俗气？”

  她靠在他怀中，“一点都不俗气，我呀，是爱屋及乌。明日，我们去承恩寺求一签吧。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护在她腰间的大手悄然收紧，“为何想求签？”

  “我年年去，都是求平安，明日，我想求姻缘。”

  她过去求神拜佛是为陆峥求平安，如今她不要靠神佛，她自己也能平安护下他。若是真有什么想要上天怜悯的，那她唯一的妄念只有求不得的一双人了。

  她，求了很多签，从未求得一支上上签。可他只求了一支签，就是上上签。那上上签的姻缘，或许不是同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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