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顾盛安踩着厚厚的雪跑回药铺，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却见小黑安静地趴在狗窝里，一声不吭。

  他笑了笑，带着新买来的狗链子走到狗窝前，蹲下来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掌心所触碰的温度低的可怕，顾盛安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小黑鼻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他手指微微蜷缩，一遍一遍的轻声呼喊小黑的名字，然而始终没有回应。

  许久，他放下崭新的狗链子，抱起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慢慢起身，朝后院走去。

  顾盛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顾不上还在昏迷的张若宇，迅速朝复水镇的方向飞去。

  他的速度极快，像是一道璀璨的流星，转瞬即逝。

  半个小时后，顾盛酩回到院子，刚刚解除易容术，不等他缓一下，顾盛安已经扑了上来。

  “酩哥…小黑死了呜呜呜，它就这样死了，才养了两个多月呜呜呜呜。”

  “我还说要带它回云剑宗，带它体验飞天的感受，呜呜呜呜，走得这么急，我都没见到它最后一面呜呜呜呜。”

  “……”

  就连顾盛酩也觉得难以置信，好端端的一只小狗，怎么突然就没了，都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

  他只能一下一下地拍着顾盛安的后背，笨拙地安慰对方。

  “别哭了，盛安，别难过，小黑只是去和它家人团聚了。”

  “这只是骗小孩的话罢了。”顾盛安闷声闷气的说着，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

  顾盛酩轻轻安抚对方，柔声道：“真不骗你，这个世界何其玄幻，肯定有死后的世界，也有轮回，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又见面了呢。”

  “真的？”

  “真。”

  “……”

  过了许久，顾盛安才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将僵硬的小黑抱起来，拿给顾盛酩看。

  “它到底是怎么死的…明明我走之前它还活蹦乱跳的。”

  顾盛酩的灵识探入小狗体内，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常，抱着疑惑，他接过小狗往还未关门的天灵医馆走去。

  穆老的大徒弟还在柜台边忙活，见到他来了有些惊讶，然后看到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小狗明白了什么。

  顾盛酩将小黑往前一递，“能帮忙看看它是怎么死的吗？”

  男子接过小黑，细细检查一番后，说道：“应该是血凝症，平时它掉毛是不是有些严重？”

  “嗯……”

  “不只是小狗，还有其他家畜也会得这种病，一般都是先天性的，血凝症的死亡率很高，它能活这么久都是个奇迹。”

  顾盛酩顿了顿，无奈说道：“想来也是这个原因，它才会被抛弃吧。”

  “……”

  两人踩着夜色回到院子，赤明也刚从山里回来，此时正在院子里寻找什么。

  “小黑？小黑？”唤了几声没有回应，赤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总不能被顾盛安带出门玩去了吧？”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察觉到身后的两人，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顾盛酩怀里那没了生机的小黑影。

  “这是…”

  赤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中情绪复杂，最后归于一声长叹，感慨这些无灵生命的脆弱。

  ……

  顾盛酩掏出一把锄头，在树下选了个好位置，刨开厚厚的雪，挖了个坑，布置了一个阵法，然后将小黑的尸体放进去。

  他又慢慢盖上泥土，最后堆砌出一个小小的土包。

  顾盛安和赤明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直到雪落下，将那个崭新的土包覆盖，顾盛安才开口道：

  “酩哥，我们把它埋在这里，它会不会寂寞？”

  “不会的，这个地方是生它养它的地方，死后也该在此长眠，这样它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嗯……”

  顾盛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渐渐下大的雪，他抿了抿唇，说道：

  “酩哥，我不想待在凡间了，我想回云剑宗。”

  ——这座凡间，并没有一开始见到的那么美好，这里……到处都是悲剧和闹剧。

  独守空宅百余年的乔大婶、疯了的孙老汉、如狼似虎的贪婪，恶语相向的邻居、转瞬即逝的生命……

  顾盛酩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抬头看着眼愈下愈大的雪，淡淡开口：“等这场雪落尽，我们就启程，这次，我带你看看山间的景色。”

  “好。”

  ……

  一周后，雪停了。

  前来买药的人发现小顾药铺的门紧紧闭着，空无一人，门口的告示牌在风中摇曳着：

  【老板赚够钱跑路了】

  与此同时，某处山林中，两个少年正在小溪里捉螃蟹，一头三米长的赤色小龙嘴里携着一条小鱼，兴奋地朝两人飞去：

  “看我看我！我捉到了一条鱼！”

  顾盛酩伸手在洞里一顿摸索，结果摸到一段冰冷光滑的东西，他默默收回手，看了眼赤明，嫌弃说道：“你自己吃吧，全是你的口水。”

  “我又没想给你……”

  “酩哥酩哥！这边！我又捉到一只螃蟹！有我巴掌那么大！”

  听到顾盛安的呼喊，顾盛酩连忙提着木桶跑过去，水花四溅，在阳光下反射着彩色的光芒。

  看着对方跑远，赤明张嘴一咬，将那条小鱼咽下，埋头在水里继续捉鱼。

  离开复水镇后，一行人并不急着赶往云剑宗，而是跟着顾盛酩在山里乱跑，好好看看山间的美景。

  他们就这样一路游山玩水，慢吞吞往云剑宗的方向赶去，顾盛安也从小黑逝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每天都笑得眉眼弯弯，察觉到这一点的顾盛酩心情好了很多。

  恰逢好事成双，半个月前，他也顺利突破了武元境三重，实力变得更强，同时更喜欢喝酒。

  ……

  玄辰历一五六五年三月底。

  云剑宗。

  恢宏的山门前两个少年缓缓落下，在他们身后，是一条炼气境前期的小龙。

  顾盛酩感受着周围浓郁的灵气，深深吸了口气，内心再次感受到一种踏实，他沿着天梯一步步往上走。

  忽然，一根利箭划破天穹，朝他激射而来，他眉头一挑，稳稳接住那根灵箭，看向逍遥峰的方向，笑道：

  “梦师兄，你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空灵悠长的鹿鸣，遂古而神秘，在浩瀚的天地间回荡。

  顾盛酩笑着摇了摇头，迈开步子，大步朝逍遥峰的方向走去。

  至此，少年自凡间归来，眸中战意盎然，势必要让这些师兄师弟，见识一下他手中这柄红尘无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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