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对面住的是云家爷奶，分家时老宅归了云家老三云长安，相应的云家爷奶的养老也归他，他就把曾经的老房子扒了，盖成如今的青砖瓦房。

  云长安和林书芳只逢年过节，或是回来看望他们老两口时，偶尔住上那么一两天，其他时候都是云家爷奶自己在住。

  斜对门是云家二房，云二叔家。

  这诊所，原是地主家房子，后来打地主分田地那会儿，分给了当时的农会主席马主席，再后来马主席被人举报，批.斗.倒.台，房子又收了回去。

  彼时云长山退伍回来，公社安排他成小乔村村支书，这房子又分给了云长山。

  马主席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云长山自然谨言慎行不愿住那里，他带着齐翠霞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另盖的土坯房，以身作则，把这房子分给了其他三户人家。

  可邪门的很，住里面的人先后都出了事，这个钻玉米地被抓，那个夜里遇鬼摔断腿，再后来村里就没人敢去住。

  可这么好的院子空置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太浪费了是不是，最后房子直接充公，成了大队部。

  大家还等着看会不会再出事，结果左等右等，在里面办公的人都好好的，于是大家又说是社会主义的光芒镇妖邪。

  云长山听了嗤之以鼻，他敢肯定就是那几个地主崽子在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只是一直没能抓住现行。

  这些都是云汀兰拿到诊所钥匙时，云长山给她说的，“……真要遇到神神叨叨的事别怕，那都是人捣鬼呢，我琢磨着这院子里有大秘密，不然，刘家人没必要这么的装神弄鬼。”

  还别说，真让云长山猜对了，院里那棵百年柿子树下有一个箱子，里面有十五根大黄鱼，刘家人能不惦记吗？

  怪不得刘家人包揽了大队部的卫生，村里人都说他们是舍不得祖宅，毕竟从小长大的地方有感情。

  现在看来，时刻留意着这箱黄金才是目的。

  云二丫声音不算大，耐不住这会儿因为云朵儿撒糖的原因，这边凑的人多。

  齐翠霞本就怀疑是云二婶顺手牵羊，只是云二婶一口咬定是自家买的。

  这奶糖是不好买，但不代表买不到，雷军前几天还说已经弄到了糖票，买了一定分给大家。是以，齐翠霞没有证据，也不好真的撕破脸，但云二丫的话提醒了她。

  这奶糖是李爸特意拿来感谢小妹的，还送来几匹好布料，一看就特别适合做喜被和婚服，喜庆的很，可见是真的用心了。

  她正高兴呢，云二丫那个小破孩偷偷摸摸的去抠奶糖，自己大声呵斥她，小丫头反而不管不顾直接把奶糖就着包装纸往嘴里塞。

  齐翠霞可不惯她这坏毛病，硬是把糖从她嘴里抠出来，随手扔回袋子里，自己拎着人去找大儿子，让他好好教孩子。

  再回来时，糖就不见了。

  鉴于江月儿有前科，齐翠霞自然第一个怀疑她，巧了，外面雷军在散奶糖，大家跟着起哄。

  讲真，云朵儿是招赘还是嫁人，齐翠霞都不关心，她又不眼瞎，云朵儿处处和小妹别苗头，总爱找小妹的茬，她能待见这个侄女才怪。

  就随意那么一瞥，齐翠霞发现那奶糖好眼熟。正和云二婶掰扯这事呢，二丫喊她说找到奶糖了。

  听完小丫头的话，齐翠霞立刻去看奶糖，这上面还真有二丫的牙印。

  云二婶见抵赖不过，委委屈屈的抹泪，小声哀求，“大嫂，你就把奶糖借朵儿使使，这是糖票还有钱，我都给你。”

  硬糖和奶糖能一样吗？再说了，你这糖票只有半斤，那包奶糖少说一斤，她还要给小妹留着呢，小妹低血糖，每天都得含几颗糖，不然要出人命的。

  齐翠霞自然不乐意，可奶糖已经散出去，你能收回来吗？显然不可能。

  让云二婶还奶糖，同样别想。

  这一家子，别人欠他们一颗绿豆，不，不能这么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把东西借给别人，在云长河看来，不顺点东西回家都算他吃亏。

  雷军算是唯一的例外，可这也有个大前提，云二婶一家指望着跟他一起回城，实现阶级跳跃呢。

  “妈，算了，把奶糖让给朵儿姐吧，我低血糖吃硬糖块也一样。”云汀兰似乎起身太猛有点眩晕，脸色发白，然后歉意的看向圆圆，“圆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朵儿姐，她现在更急需……”

  圆圆配合的握着她的手，“小妹，我懂，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我看你堂姐也确实更需要，喜糖嘛，奶糖自然比硬块糖显得更有面子，朵儿堂姐，这一斤够吗？”

  哎呦，这小姑娘咋那么会说话呢？

  齐翠霞喜欢，她掩去笑意接过话茬，朗声说道：“二弟妹，这一块钱和半斤糖票你拿回去，万一喜糖不够，你还能再去镇上买点糖块，应应急。”

  闻言，云二婶和云朵儿的脸黑如锅底，这便宜占的可太让人难受，大家看她们的眼神都带着看笑话的鄙夷。

  雷军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但他如今时运不济，还得跟着云朵儿以家属的身份进城，他心里暗忖，早晚有一天……

  齐翠霞是那吃亏的人吗？不是，她顺势提出换自留地，云汀兰的新房旁有一块三分的自留地，巧的很，是云二婶家的。

  云汀兰想换地，一来是在自家门口图方便，二来吧，担心云朵儿哪天抽风也去那儿盖房子，那就膈应人了。

  她有六分的自留地，随便哪一块都属于好地，比云二婶家那块坡地强，和她换云二婶绝对占便宜。

  本来云二婶该高兴的，可问题是，她家地里套种着玉米和芝麻，云汀兰的地里只有玉米，这吃亏的事，她自然不乐意，要换也得等庄稼收了再换，云二婶就想着拖一拖。

  齐翠霞才不管她愿不愿意，当即表示不换拉倒，佯作去和其他人说这事。

  云长河这才仿佛刚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口呵斥云二婶，“嫂子要换地，那就换嘛，她还能让咱们吃亏。”

  齐翠霞撇嘴：“那肯定的，这奶糖，二弟就别惦记着还了。”

  根本就没想过还的云长河，顿时被挤兑的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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