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崔以龙，我真的叫这个名字吗？开个玩笑，这当然是我的名字，不过有时我确实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到恍惚，毕竟平常我和队友们之间一般都是以代号相称。

  我今年三十来岁，做这份工作也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

  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龙」字，当初队友们就帮我想了个代号叫「卧龙」，还有说叫我「诸葛」的，也还有人说叫「凤雏」也不错。

  这些代号我自然是受之不起，像诸葛亮庞统这般的大人物，哪能是安在我头上的？即使把我的名字和他们放在一起都显得别扭。

  当然，如果我真有他们那般的聪明才智，我在任务中应该会做得更好才是，可是我没有。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并不是个聪明人，队里比我聪明的人比比皆是，我也常常在思考我在队里是否还能出上其他的力，但总怕误了事。

  毕竟我们的目标永远有且只有一个，听从命令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算一算我已经有五个月左右没有回家了，回头一看时间过的还真是快，不过在这里的每一秒都让我感到难熬。

  好在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只要等小唱几天后将贩毒头目的最新行动消息告诉队里，那时我们将其一举拿下，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圆满成功了。

  “龙哥。”

  喊我的这个正是我的好兄弟小唱，他真实的名字叫作李忠昌，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头脑机灵，敢做敢干，绝对是个大有可为的人。

  至于他为啥叫小唱，就他那嗓子，在我们队里开演唱会必定座无虚席。好几年前我们还能在队里见到小唱的时候，就喜欢拉着他去KTV，只要他一拿麦克风，我们绝对不吱声。就连我们队里出名的「大嘴」，也能安静上几分钟。

  我们队长有一次被小唱唱到哇哇流眼泪，几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的样子，现在想想是有些搞笑。不过当时的时光，还真是让人怀念。

  “龙哥，来根儿？”

  小唱敲了敲烟盒，一根烟就从这个小方盒里「跳」了出来。

  “你这嗓子抽烟真是浪费了。”我把烟推回了烟盒里。小唱知道我不抽烟，但每次见面他都会这样问我。

  “嗐，没什么好值得珍惜的。”

  小唱笑了，但听起来有些无奈。

  “倒是你啊，龙哥，这么大的压力下也能忍住这一口。嫂子对你可真是「教导有方」。”

  “你这小子。”

  我朝小唱的头上弹了个脑瓜蹦儿，顺便抓了抓他凌乱的头发，这小子当年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可是惹得队里好些老头子羡慕，只不过现在也有些枯燥了。

  “很快就结束了，小唱。”

  我拍了拍小唱的肩膀，这孩子比以前消瘦太多了。当年进队时那意气风发的脸上现在却留着没剃干净的胡茬子，黯淡无光的眼睛下泛着乌青。皮肤黝黑又没有精神头，真不像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小伙子该有的精神状态。

  “等这次卧底任务结束了，回去哥几个请你吃大餐。而且队里也有最专业的心理医生，有我们呢，你不用担心。”

  “龙哥，咱们这次……”小唱有些犹豫，“能不谈工作吗？”

  “行啊，你说，你聊什么我就陪着你聊什么。”

  或许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小唱只是呆看着眼前湖面微微泛起的波澜。在湖的另一边有一座座掩盖在树下的破旧厂房，隐约间还能看到端着枪正在巡视的雇佣兵。

  我心说这孩子今天的情绪不太好，不过这太正常了，我们都有这样的时候。

  “我爸妈，他们……”

  小唱把头转向了一边，夹着烟的手正止不住的发抖。可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爸妈很好，几个月前我去见他们老两口的时候，咱爸正在球场上跟大学生打篮球呢，咱妈跟一群老头老太太打太极。那叫一个年轻啊。”

  我骗他的。

  小唱的爸妈都还健在，但日子并不好过，毕竟小唱是家里的独苗。

  听灵儿说，老两口经常去我家找她谈心，灵儿大部分时间也不知道能帮上些什么忙，只能带着老两口兜兜风散散步，尽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可还是止不住他们的眼泪。

  几个月前，我在结束一个短期任务匆忙回到家时，正巧碰上待在我们家的老两口。

  看到我进门，他们的眼中仿佛飘过了一抹希望，可这抹光转瞬即逝。老两口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我，不知道在那漫长的几十秒间他们做了多少种关于自己儿子生死的预想。

  可老两口还是把话憋在了心里。

  “小龙回来了啊，你们家一灵去上班了还没回来呢。吃饭了没有？我跟你李叔叔昨天刚在你家里包饺子来着。唉呀，一灵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喜欢跟这孩子相处，毕竟你也知道的嘛，我们……”

  内心的不安还是让他们不自觉地说到了这个话题，即使及时打住，我也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爸妈在呢，我这次回来的有些着急，确实还没吃饭，真是麻烦你们了。”

  饺子很好吃，可氛围很安静。老两口应该也在和我心想同样的问题，不知道小唱多久没吃上这口了。

  “那什么，小龙啊，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时间也不早了，一灵也快回来了，我和你李叔叔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两口子这点儿相处的时间。”

  老两口勉强地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爸妈。”

  我喊住他们了，可我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才能让这老两口能有上一丁点儿的放心。

  “小唱…，忠昌很好。”

  真是个不靠谱的说法。

  “忠昌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跟队里通个话什么的，我们队长常常表扬这孩子，说他踏实肯干又聪明，什么事儿交给他那叫一个放心呢。”

  我也骗了老两口。

  可他们会相信吗？

  不会。

  儿子快两年没回家了，即使理性让他们相信儿子只是去执行任务了，感情也不会纵使他们相信。

  老两口眼含着泪冲我点了点头，关上了我家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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