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可以联系你的家人，让他们给你买。”汪海林尽量保持平心静气。

  “老子没家人！”少年表情有了变化，“老头，你是不是故意找碴？”

  汪海林长叹一声，强压下心头的不悦，眼前的小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但他不能主动惹事，否则只会给自己徒增麻烦。

  他的首要目的是离开看守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跟一个毛头小子置气？

  我忍！

  少年见汪海林半天不说话，上前来劈手夺过他的床褥，铺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被子看着不错，借老子用用，等我的到了就还你。”

  汪海林忍了。

  “老子不喜欢厕所那味，跟你换下位置，老子睡外头。”

  不经汪海林同意，少年擅作主张地更换了二人的床铺位置。

  汪海林还是忍了。

  半夜被少年踢醒，汪海林眯瞪着双眼，听少年振振有词地说：“你打呼声太大，吵得老子脑子嗡嗡响，你别睡了，等老子睡着再闭眼，懂不？”

  汪海林忍无可忍，翻身坐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孩，懂不懂礼数？懂不懂教养？”

  “教养？”

  少年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老子从小到大就没那种东西！告诉你老头，上一个冲老子胡咧咧的家伙已经被老子给埋咯，希望你不是下一个。”

  汪海林心里直叹气，已经不是教育失败的范畴了，少年的自我意识过剩，甚至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少年弹出一根手指，大大咧咧地指着汪海林说：“至于老子是谁家的孩子，呵！你去粤海打听打听，人送外号「小汪爷」！”

  汪海林眉头一皱，表情古怪：“你也姓汪？”

  “怎么了？”

  “说来也巧，咱俩是本家。”

  “谁跟你巧？”少年翻了个白眼，将丝绒床褥披到身上，“老子准备睡觉，再听见打呼有你好看的！”

  ……

  这位自称「小汪爷」的少年进监区已经有三天了。

  他的性格可能是全监区最为顽劣的一人，其他犯人根本不敢招惹他，稍微靠近都有可能挨骂。

  他跟条野狗似的，逮谁咬谁，离得远也要吼两声。

  狱警更是拿他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早上九点半，监区固定的放风时间，所有犯人走出监室，到一处半封闭的场所集合。

  之所以说是半封闭，是因为它只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围满铁丝网，仅有顶棚中空，让阳光和微风自然地流进来。

  汪海林最懂得享受，他闭上眼睛感受温暖阳光的抚摸，如果再有一把老爷椅躺着，手边泡上一壶沁香的龙井茶，更是舒适极了。

  可今天他舒适不起来，因为小汪爷跟人下棋的时候，怒骂一句「什么鸟规则」掀翻了棋盘，棋子崩到了汪海林的脸上。

  汪海林取下棋子，一脸怒容：“你连象棋都下不明白吗？”

  “老子又没见过！”

  他的棋友啧啧叹息：“华夏人没见过象棋，太离谱了……”

  “讨打是不是？”小汪爷挥舞拳头，棋友赶紧跑路。

  汪海林翻了个白眼，挪开了位置。

  怎么样都好，只要别妨碍他继续晒太阳。

  不出半分钟，落在身上的温暖触感被截断了，汪海林睁开眼睛，以为是乌云挡住了阳光。

  结果挡住阳光的，是小汪爷。

  “你想干嘛？”汪海林问。

  小汪爷掏出棋盘：“来下围棋！”

  汪海林皱眉：“象棋都不明白，你会下围棋？”

  “当然！”

  汪海林瞄了一眼四周，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离得很远。

  不答应的话，以小汪爷的脾气，估摸着又要发作。

  无可奈何，他只好答应下来。

  三十秒之后，他后悔了。

  他真是有毛病，相信他会下围棋。

  “围棋跟五子棋不是同样的东西吗？我怎么知道！”小汪爷再度掀了棋盘，黑子白子如雨点般飞到汪海林的脸上。

  他觉得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欺人太甚！你父母没有教你做人，我来！”

  汪海林挽起袖子，脖颈处青筋暴起，正要上去却被狱警从身后拦住了。

  “他这么造次，你们为何不管，只针对我一人？”汪海林奋力挣脱。

  狱警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这小子在外面杀了人！”

  汪海林一听这话，立马就老实了。

  人不可貌相，小汪爷居然是个杀人犯！

  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汪海林不得不低头。

  毕竟共处一个监室，万一他趁狱警不注意，半夜对自己下手，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堂堂一个副市长，怎么可能和少年杀人犯一般见识？

  这两条命，放在天平上也是完全不等值的！

  上了年纪的男人最懂得能伸能缩。

  汪海林客客气气地向小汪爷道了歉，少年抱着胳膊，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气度接受了他的歉意。

  “老头，算你识相，都是进来的人，你也别装清高！”

  汪海林额头处，又跳出了一根青筋。

  过去在政界浮沉多年，汪海林不是没有起过疑心，他怀疑小汪爷就是狱警派来折腾自己的，想逼自己受迫交代。

  既然如此，汪海林决定将计就计，以谈心的方法，试出小汪爷的目的。

  到了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后，两人相继回到监室。

  汪海林坐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问起少年的过去。

  “我看你还是个学生，监区里哪一个不是比你大了十岁以上的犯人？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如此潦草结束未免也太过可惜。”

  小汪爷双腿交叠，上半身舒舒服服地靠在墙边。

  听到汪海林的话，他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是那个小畜生非要惹我，老子也不至于被抓进来。”

  汪海林没有直接追问对方是谁，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以作周旋。

  “你造型挺别致的，是你的个人喜好吗？”

  小汪爷嘴上不屑，脸上倒写着骄傲：“是造型师弄的，老子一直说它丑来着。”

  果然是小孩，说几句好话便得意忘形。

  汪海林故作惊讶：“你还有造型师！”

  “土鳖！”小汪爷眼里的讥讽更深了，“老子不仅有造型师，还有营养师、经纪人、形体老师和声乐老师，以及一个贴身助理！”

  汪海林惊讶地要合不拢嘴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呵呵老头，没见识了吧？老子八九岁的时候就被选上当偶像练习生了，一个月的通告费十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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