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洛南走出卧室，一边挠着后背，一边打着哈欠。

  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廉价背心洗到褪色，两条肩带比女人的胸衣都细。

  满脸浮肿，眼睛充血。

  乍看上去，跟个小老头一个德行。

  不用工作的洛南，昨晚通宵打电动到凌晨4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精准地错过了早饭和午饭。

  他泡了一杯香飘飘奶茶，暂时用以充饥。

  一边喝，一边把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简单洗漱过后，仍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镜子中，他嘿嘿一笑：“没有黄哥监督的日子，真是太爽了！”

  不必随时纠正仪容仪表，不被吐槽穿衣品味，不管没完没了的工作。

  大解放！

  他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骑共享单车去工作室。

  “抱歉，你是谁？”打开门，黎雪惶恐地看着眼前大叔模样的男人。

  “是我啊，小雪。”

  洛南扒着门框，冲黎雪抛了一个油腻腻的媚眼。

  黎雪浑身过电般抖了一抖，满脸写着嫌弃。

  “你赶紧收拾一下，等黄哥来了不灭了你！”

  “放心，他都消失快一年了，不会有人查岗的。”

  洛南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呀小雪，今天别上班了，一起看电影呗！”

  黎雪揉着太阳穴，翻动手里的清单。

  “我还有事，你自己看吧。”

  洛南转过身，两条胳膊像是毛巾般挂在沙发上：“咦？你有这么忙吗？”

  “你以为电影拍完就没事了吗？这几天我一直在跟主创团队对接镜头修改、费用报账、海外发行、宣发结算等事情，头都快炸了，真不知道我是私人化妆师还是你的贴身秘书！”

  黎雪的眼角也有深深的黑眼圈，看上去几天没睡，没洗的头发卷了起来，扎了一个潦草的发髻别在脑后。

  洛南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拖着脚步站到黎雪身边。

  他看着桌子上密密麻麻如雪片般的清单、账单、报告单，顿时眼花缭乱，根本无从下手。

  洛南竖起大拇指：“小雪，你真是个好女孩，要不我现在雇你当秘书？工资翻一倍！”

  “滚！”黎雪没好气地说。

  她将一叠纸从她的办公桌中抽出来，递给洛南：“你很闲的话，先把这些处理了吧。”

  “这什么？”洛南不解。

  “人红是非多。”

  洛南抱着资料回来，两条腿交叠放在沙发上，一张一张地翻阅。

  真是不看不知道，越看越离谱。

  “啥啊这是？演员洛南殴打六旬卖菜老妇，被警方当场抓捕？”

  “洛南新电影《北凌绝顶》抄袭本工作室原创作品《登峰侠》，理由是攀登的是同一座珠穆朗玛峰？”

  “震惊！当红影星洛南被曝吸食迷药，曾在禁毒宣传片中作为反面教材出镜！”

  “粤海三小九班家长联合实名举报，称孩子考不到高分竟是因为全体观看过洛南的网络自媒体视频……”

  十分钟过去，洛南也跟黎雪一样，开始揉太阳穴。

  “这也太离谱了吧？怎么不说大地磁暴也是我干的呢？”洛南忿忿不平，“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黎雪奋笔疾书，在合同上签字，同时抽空回答洛南：“我说了，人红是非多，你现在也算是国内二线明星了，关注你的人一多，见你眼红的人也多，他们想尽办法搞臭你的名声，借此打压你的势头。”

  洛南苦闷地说：“我也没得罪谁啊？”

  “同行是冤家，热门的影视资源就那么多，一个新生的演员登台，其他地位不稳的演员们分到的蛋糕就少了。”

  “那我该怎么办？”

  “有些过于离谱的就不用管，比如说你在禁毒宣传片中当反面教材这种，不会有人信的。”

  “呃，”洛南尴尬地咧嘴一笑，“你说的离谱……偏偏是真的。”

  黎雪：“……”

  黎雪愣了两三秒，神态立马恢复正常：“总之，你把尤为败坏你名声、攻击刻意且阴毒的报道挑出来，我们给他们发律师函，以示警告！”

  “律师函？”洛南听到这个词，总能想起某位打篮球的故人。

  他转念一想：“对了，我可以找汪律师啊，顺便问问他黄哥的事。”

  黎雪知道洛南有了主意，不再多管，把注意力收回在眼前的账单上。

  “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

  洛南回头：“什么？”

  “你确实应该给我涨工资。”黎雪投来一道幽怨的眼神。

  “哈哈……回头我给你找个宣发负责人来，帮你分担工作。”

  洛南避开黎雪的眼神，逃也似地离开了工作室。

  黄世柏不在，洛南的生活节奏就慢了许多，他也不着急去找汪律师，而是慢慢悠悠地搭上公交车，龟速接近目的地。

  期间，他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

  他摸出手机，一条新短信。

  发信人不是黄世柏，而是大冬。

  “刚看了洛老师的新片，实在是太精彩了！”

  洛南愣了一下，面对这种直球的恭维，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思考了几站的时间，他才回了一句：“加油，总有一天你能拍出更棒的纪录片！”

  叮咚。

  “谢谢洛老师，对了，你知道老陈的事吗？”

  “老陈？他不是离开家属区了吗？又怎么了？”

  “他儿子欠了很多钱，跑到国外去了，留下老陈一个人被打得住了院。”

  洛南心里一紧：“有这回事？他在哪家医院？”

  “他前几天刚转到粤海，就在市医院。”

  “行，我找时间去看看他。”

  收起手机，洛南倚在车窗边，感到一阵怅惘。

  老陈儿子的事他大概清楚，说简单点，他就是一颗埋在老陈身边的定时炸弹。

  老陈虽然从家属区脱离出来，但他儿子的事却迟迟得不到解决。

  教育这根刺，始终扎在老陈的心底深处。

  老陈有一天迟早被他儿子害惨，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就像反复无常的命运，总在表面皆大欢喜的时候，不合时宜地钻出来，扎得人头破血流。

  面对命运，我们总是束手无策。

  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所以假装看不见。

  发生在自己身上，无可奈何，总归还要「活」下去。

  发生在他人身上，无能为力，这都是他「该」得的。

  所谓命运，就是大写的「活该」。

  车门打开，洛南站起身来，下了车，随后搭上了一辆反方向的出租车。

  “师傅，去市医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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