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放弃了挣扎，任凭督导员们举着自己穿过一扇扇铁门。

  家属区内部的安保比他想象得严格，短短五分钟，他们已经穿过了七道铁门。

  洛南瞥见墙上一个「乙」字一闪而过，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乙区。

  机会难逢，他趁机观察起乙区的环境。

  首先经过的是乙区食堂，透过橱窗洛南看到家属们正在打饭。

  准确地说，是领饭。

  每个人都有专门配好的饭盒，三荤两素搭配齐全，营养均衡，光是菜色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家属们统一穿着红袍，面色红润，身材匀称，生活条件优良，和丙区的菜色脸不可同日而语。

  家属们也发现了洛南，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洛南大大方方地向他们挥手，仿佛自己是一个乘着花车出行的王公贵族，底下的督导员是他的贴身小厮。

  只是一瞬间，洛南察觉到强烈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他扭过头去，和大冬的眼神对上。

  大冬的表情一阵变化，  惊喜、感动、忧虑、期盼、同情的表情交错在一起，一时间变得极为复杂。

  洛南冲他微微一笑，隔空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我是来救你的。”

  大冬抿起嘴角，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用力擦了擦眼角，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他见到洛南自然是万分惊喜的，可当他看到一群督导员气势汹汹地架着他时，心里被狠狠揪住了。

  他清楚督导员会对洛南做什么，但奇怪的是，洛南一脸轻松，浑然不惧，颇有种把死刑犯拖去处决时，死刑犯却混入了刽子手队伍里的那般惬意自在。

  大冬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洛南已经被带离乙区，送回了丙区，消失在他的眼前。

  督导员们最终把洛南送进了他早有预料的地方——治疗室。

  洛南被强行塞入电椅上，在每根手指上捆绑电线，连入一个方盒子的仪器中。

  白袍室友出现在电疗室的门口，犹疑地发问：“兄弟，请问一下跟他一起的女人在哪里？”

  督导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女人？他还有同伙？”

  白袍室友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看错人了。”

  “没事的话就走开，别耽误我们给他做心理矫正。”

  督导员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好一个心理矫正，用的物理手段是吧。

  洛南在心中暗道。

  督导员把洛南捆结实后，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站到了一边。

  电疗室的小门打开，披着麻布袍的大家长信步走出，带着温和的笑容来到洛南的身边。

  他就坐在洛南的身旁。

  如果不是他的手搭在电击器的开关上，洛南差点以为他是看望病患家属的慈祥老爷爷。

  “这位家人，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大可以跟我讲，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相互扶持相互温暖的。”

  “委屈？对，我是有委屈，”洛南顺着他的话说，“我们宿舍没装空调，睡着不舒服。”

  老人依然乐呵呵地：“心静自然凉，你会感到热，说明你的内心有太多杂念和困惑。”

  “有没有可能说明气温太高？”

  “古时候的温度也不低，你看古人没有空调也不是活得好好的，你要深挖传统文化中的精华，找到他们清心避暑的方法，自然就不会感到热了。”

  洛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说的好有道理。”

  “是吧？古人是充满智慧的，他们从万物万法中找到了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法，人要适应自然，而不是妄图改变它。”

  洛南打断了他：“所以古人都死了。”

  大家长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僵硬了。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慈眉善目地摁下了电击器的开关。

  一股电流像是针扎般刺入洛南的十根手指，所谓十指连心，洛南顿时浑身抽搐起来，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掐住，叫他喘不上气来。

  “我跟你好好说话，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大家长语气平和，但洛南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

  要么要入洛南身体的是他的教导，要么进入的是电流，选择决定命运。

  洛南不说话了，垂下头去。

  大家长以为他是有心认错，语气也变软了一点：“我从不认为你是一个积重难返的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每个人都要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说对吗？”

  洛南仍是垂着头，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心里有不满，放心好了，我们这里就是宣泄不满找回自我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大家长谆谆教诲，洛南却坚若磐石。

  “他是不是睡着了？”

  一名督导员走上前来。

  他刚走了几步，洛南忽然仰起头，指着电击器上的指数说：“这玩意最高能把人电死不？”

  大家长嘴角一抽，摁下了电击器，指数陡然飙升。

  这回的体验相比上次更为强烈，洛南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像是坐在一台失控的拖拉机上。

  他的体内像是有毒蛇在游走，每经过一寸他的身体就中毒麻木。

  随着电流在四肢八骸游走，洛南觉得他至少有一半身体已经感知不到了。

  那些「毒蛇」集中起来，朝着他的大脑发起猛烈冲击。

  洛南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力量钻进头颅，像是要将他的大脑抛出天灵盖，让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大家长松开按钮，「毒蛇」回巢，洛南一点点地收回身体的控制权。

  短暂回归的大脑重新开始思考，一个新奇古怪的念头闪入他的脑海。

  “如果电流再大一点，我是不是能学会「电死」的新死法？”

  大家长目露怜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又是何必呢？学习是我们认识世界的手段，在这里学习，想必你一定能拥有对生命对自己对他人焕然一新的思考。”

  “好，我学习。”

  洛南嘴上答应，心里盘算着如何再次激怒大家长，让他把开关调到最大。

  “你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暂时失去方向不可怕，我们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洛南满脸真挚地看向大家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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