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文钱难倒俩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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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高天上,郭友躺在剑身上放声歌唱,对面,段正淳一脸崩溃的盘坐着。
任谁一日八个时辰不间断的听曲子也会腻,更何况在段正淳心里认为的这些艳曲靡音,那简直是魔音贯耳、摧魂勾魄!
灵剑自带罡罩以保护剑主不受风雨,因而两人在天上也不受罡风摧折。只是时间一长,两人又无几多话头说起,郭友无聊之下便哼唱起来。走路休息时哼哼,生火吃食时哼哼,就连去放个水也在哼哼,段正淳忍了好久,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出声打断哼唱,说:“郭小友,能否别唱了?我头疼!”
郭友停下,白眼道:“不懂欣赏!算了,我看看到哪儿啦?”
说着,御剑降低高度,见前方便有一城池,便说:“等下入城打听打听是哪儿,应是没几日路程了。”
两人落地又走了六七里路,便见那城门上的“景德”两个鎏金大字。郭友欢喜道:“运气不错!景德瓷器名满京华,喂,你身上带了银票没有?”
段正淳两眼一白,说道:“你见过王公贵族亲自结帐的吗?”
郭友挠挠头,说:“好像没有!”
段正淳说:“所以,没有。”
郭友嗤笑道:“没有的意思就是没银子、金子、银票喽!所以,你是个穷鬼!”
段正淳没好气的说:“所以你有喽?”
郭友郁闷的说:“我好像也没有!”
段正淳“哈”的一声笑出来,只是望着前头那些人交上的铜板,登时笑不下去了。想他平日里钟鸣鼎食、出入华辇,如今却被这几文的入城费所为难,日后叫人知晓,会被笑话死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却不知该咋办。
身后喧闹声忽起,两人转身望去。只见一架奢华大车正肆无忌惮的冲撞而来,沿途排着队的人无不迅速的退开,却无人敢喝骂。
显是平日里横行惯了!
郭友眼神大亮,朝段正淳丢了个眼色。段正淳会意,两人便溜出人群外,趁着喧闹展开身形,“嗖嗖”两下蹿入那大车里。
大车的内部颇为宽敞,一个身材臃肿、年约二十五六岁的胖子正在两个披着薄纱的女子服侍下吃着葡萄。那葡萄可真够粉啊,叫人垂涎,起码胖子就吃的够努力、够投入,吃到忘我时还吧唧吧唧作响,不时还哼哼两声。
两人一入到里头便见着了这么一副场面。
段正淳撇撇嘴表示波澜不兴,淡定的很;郭友倒是饶有兴趣,只是看了两眼便摇头道:“那位仁兄,你这功夫不行呀!”
三人这才惊觉车内有人闯入。那两个女子连滚带爬从胖子身上跑到他身后,掩脸缩抱在一起,胖子倒是不慌不忙,还有空给自己盖上了毯子遮盖一二。盖好后才打量了一下二人,缓缓说道:“我瞧着二位不像歹人,却为何私入我车内,惊扰了佳人呢!”
哦!这可有趣的紧了!
郭友与段正淳齐齐挑眉,郭友正了正衣冠,坐着向胖子抱礼,口中说道:“所谓美酒不可错过,美人不可唐突!是在下的错,给诸位赔个不是了!”
胖子摆摆手,说道:“就凭这两句,这车二位便闯得了,何错有之?”
郭友笑道:“兄台有眼光!错是有的,礼是要赔的,只是没钱赔。”
胖子道:“二位不像没钱的人。”
郭友说:“有钱就不会钻入你的车里啦!”
此时大车早已入了城,郭友抱拳道:“多谢仁兄宽厚大量!我二人这便下车,告辞了!”
说罢便要起身下车,那胖子却挥手说道:“请留步!二位既然囊中羞涩,何不到舍下作个客,也容我款待一二?不然二位无银无钱,却如何住宿?又如何用食?二位意下如何?”
郭友奇怪了,心想这人倒是心宽,只是嘴上却说:“无故献殷勤可不是好事。这位仁兄,可是有事要说?”
胖子笑了起来,脸上的肉都在抖动,像极了庙里的弥勒。便听他说:“二位能无声无息进来,想是武林中人,身手必是不凡。我家近来遭了些磨难,对头却是高来高去之辈,令我无可奈何!今番得遇二位,岂非缘分?故而想请二位留步,一来食宿有着,二来请二位帮衬一二,事后但有所需,金银财货、美人香车必双手奉上!不知二位可愿留步?”
郭友对着段正淳说道:“老段,你怎么看?”
段正淳眼一瞪,正想喝斥,醒起自身处境,便改口道:“但凡你叫一声段先生都比老段好。话说你有没想过,我到时候只须稍稍与阿萝提上那么一两句,你不怕她找你麻烦?”
郭友吃惊道:“呸!你想的好美。难道你不知道你女儿有多叫人疼吗?”
段正淳更吃惊:“我女儿?!你是说阿萝她…她…为我我生下了个女儿?哈!哈哈!老天爷!阿弥陀佛!哈哈!”
郭友就说:“所以,我只须与你女儿稍稍提那么一两句,你还敢笑的更大声点吗?”
“呃!”
段正淳一下被噎住,想想这小子,想想女儿,想想——算了,还是别想了,输定了的事!于是便话头转过,说道:“别打岔我的思路!”又向着胖子说:“小兄弟可否详细讲讲,本…我参略参略。”
胖子在一旁听得正津津有味,三言两语间便分析出了好几个大瓜出来,正待听下去却被问到,于是正了正身子说:“好叫二位知道,我乃景德黄皋居的少东家,祖上历代为官家烧制御器。权势不大,家资颇丰,是景德数一数二人家。半年前家父接待了一位故人,待那人走后父亲却与我说此人巨奸巨恶,叫我日后万万不可接触之。三个多月前,那人却又来了,只是却少了一臂……”
郭友听到此,猛然挥手叫住他问道:“那个人是不是鹤发鸷目高鼻梁薄唇,留有三道浓须,身材高瘦,自称慕容或姓燕的?”
胖子惊奇道:“是,对的,是说姓燕,样貌与你所说一般无二!”
郭友便对段正淳说:“之前,这个人欺负你的阿萝了。”
段正淳义愤填膺,挽袖束衣,跃跃奋勃,就听郭友说:“他的武功比得上两个玄慈。”一下就蔫巴了,只是气愤道:“贼子,贼子,定不放过于他。”郭友又说:“他那只手臂是我斩下的。”
段正淳面皮抽抽,没好气的说:“以你的能耐怎的只斩下一臂?”
郭友说:“他还不到该死的时候呀!自然要留他一命的嘛!谁能料到他不回少林藏好居然是跑这儿祸害起来了呢?”
又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胖子说:“你是有福气的!”
胖子就笑了,大笑,开怀的大笑。
大车入府,胖子先着好衣裤下车,便双手揭起车帘恭请二人入厅。请了段正淳坐于上首,自己则陪坐一旁,又隆重吩咐管家整治酒席陪着吃了一围,酒足饭饱后,三人回到正厅商议起来。
段正淳坐在首位,上位者气势凛然,问那胖子道:“小友可知那贼人何时会来?不然等的久了恐再生变。”
胖子肯定的说道:“今夜必来!”
见二人不解便说:“上回那人便说这个月月圆之时会来,今日正好是十五,所以我断定他必然会来,这也是在车上我急着相邀的缘故。”
郭友看了看天色,见其时日头已落山巅,便对二人说:“看来要入夜才会来,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我在此等着他即可。”
二人摇头,胖子说道:“事到临头反而难睡下,此事不得解决便如梗在喉,教人不安。我还是在此陪着吧!正好一睹二位的风采。”
段正淳笑道:“看这小子的手段便是。我是作衬的。”
郭友摊手道:“三个人,总不能干坐着等吧?无不无聊呀?不如唱曲?”
段正淳面色一滞,叫苦道:“小子,你哼了一路了不觉得烦厌的么?我与你走了一路,日日听,时时听,我现在对这东西有了魔障啦!听不得这个。”
郭友“切”了一声,说道:“老人家!”
胖子提议道:“不如请些姐儿舞伎来府中,咱们边看边等?”
段正淳对这个倒不反感,郭友也无不可,于是胖子便唤了下人,叫府上使银子去请乐伎舞姬过府表演,下人取了条子自去办事。
不多时,便有莺莺燕燕鱼贯入来,福礼罢,便摆开龙门,笙歌起,燕舞飞,着实热闹。郭友上次在江宁无福亨受别的,却不想在此处竟得一观,不住的大呼过瘾,心想道:幸好这次出来没与语嫣说,不然叫她跟着,哪还有机会观看到这般歌舞啊!
莺歌燕舞的舞了两个时辰,郭友忽然叫停下,转头对二人说:“来了!”
二人端坐好,却等了盏茶功夫,才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好侄儿!知道老夫要来,专程等候么?”
听声音是在半里外。
果然,过了几息,一道身影在月下出现。半空中几个腾挪,穿檐走壁,不一会便落在众人对面的屋顶上。
胖子早挥退下人与舞乐伎,在场只他们三人在,此时见到那人,便说道:“老先生莫乱攀亲。上次我家不答应,今日也是不答应的。老先生若肯退下,往后再不打扰我等,则今夜可得全身;否则的话,我身旁边的二位高贤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
那人桀阴阴笑道:“老夫道你如何这般笃定,原来是有了助拳!”
胖子气定神闲,悠悠道:“江湖高士,道左相逢,却也要出手相助,可比你这贼匹夫高洁伟岸一万倍不止!我又如何不笃定呢?”
那人鸷目瞪来,狠声说道:“不知二位又是何人?老夫予尔等一个机会,出门离去,老夫保二位无事!不然,明年今日,少不得要烧烧纸了。”
郭友轻笑一声,起身走出到廊下,对着那人说道:“慕容老鬼,你的手臂不疼了?”
屋顶那人身形一滞,疑声说道:“这个声音…这个身形…”
郭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粉色绶带蒙上双眼绑好,说:“这样,认得没?”
那人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叫道:“是你!”
郭友点头笑道:“哎!对,还是我!”
那人说:“不对,你怎么在这?不应该是在庄里的吗?”
郭友说:“嘿你说好巧不巧?我路过这儿又偶遇这胖兄弟,就刚好遇上了你。看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上次只是斩了你一只手臂略作簿惩,没料想你又跑这儿来搞事了。怎的?看上这家的巨资啦?还是说你山东老家银子不够了?”
那人吓了一大跳,惊叫道:“你如何知道山东的?”
郭友呵呵笑道:“我不仅知道你老家,像你爹的坟,你家的祖坟,你在关外的布置我都知道,要不要我说出来让大伙开开眼啊?老刺激啦!”
那人连连摆手道:“老夫实不知贵人在此,多有得罪,这便离去,可好?”
他委实是怕极了郭友。上次在书阁,便宜没占到,自己倒丢了条手臂,就这还是人家没起杀心。现下可不一样,周身那股凉意萦绕不散,自己若再不脱身,怕是会交待在此了,大事未竞,全身为重。
郭友淡淡说道:“这家我保下了,往后你遇到他们自动退避三舍。为了叫你记得今夜,我得给你加个手段——剑出!”
说着剑诀一掐,剑指一点,便有一道寒芒掠出。
那人刚听完便暗道不好,眼里才见着那道寒芒,心念未起寒芒已到近前,不由得亡魂大冒,惊呼“我命休矣”!却不料,耳边传来“铮”的一声剑鸣,跟着裹着头的黑巾夹着头发簌簌掉落,头皮发凉,才知道那剑是给自己把头发全刮掉了。
这才惊觉,便有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无人握持,一跃一跳凭空飞行。
“飞…飞…剑!!”
他两眼瞪的溜圆,骇意遍体,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等传说中的物事出现在眼前,叫他几疑不在人间。若不是十丈外郭友剑指虚点,这飞剑便跟着一动,他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郭友剑指一引,道一声回来,灵剑便飞射回来绕着他前后飞行,好一会才不舍的回到郭友体内。
郭友收起灵剑,对那人说:“我说的,你可全记下了?”
那人心底苦涩,恭敬道:“记下了。”
郭友无所谓的说:“我其实不是很在意的,只是这位胖兄是个有趣的。往后若他家随便谁来苏州曼陀山庄报丧,我也不找你。你儿子现在应该还在西夏混着,到时我只找他。所以你记没记下不打紧,反正我记下了。”
那人腰背伛偻,涩声说道:“我记下了,绝不敢犯。”
郭友便说:“那你走吧,既然假死便有假死的样子,还用燕龙渊这个名字,是怕玄慈和萧远山找不到你呀?”
那人涩声更涩,不敢再留转身便走,夜色下几个起伏便不见了。
胖子看的心潮起伏、唏嘘不已。自家这般天大的祸事竟然还过几下便被解开,果然是术业有据,看来自己果然还是适合混吃等死,往后专职败家便是了!这位神仙人物瞧着比自己还小,风采却高山仰止、日月同光,自己就败个家怎么啦?
郭友走回厅里,对二人说:“可以休息了。方圆百里之内,俱在我的耳目之下,放心睡下便是。”
胖子欢天喜地的连声道谢,因天色已晚,便亲自安排两人住下。次日一大早又来请安,又是宴请二人,又是歌舞不休,总之姿势做足,诚意更足。专门用来装金银器与瓷器铜蓝等物事的大箱便足有三十个,其余金银珠宝无算。郭友一开心,就又留了两日,见慕容老鬼确实走了便与胖子知会了一声。离别时,胖子犹依依不舍哭着相送了三十里。
高空上,段正淳坐着,对翘着腿嘴里叼了根茅草的郭友说:“你确定那贼人真走了?”
郭友瞥一眼他,说:“确定呀!至少方圆百里内没发现他的踪迹。”
段正淳问道:“这方圆是怎做到的?”
郭友哼哼道:“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是练武还是修真。我的真元是由内力转变来的,但我出手便是剑气,所以剑招之类的大多用不上。而真元充沛则使我开发出了自身的神藏,你知道的,下丹田中丹田上丹田都可以贮存内息的,但是惟有上丹田也就是书上常用的紫府可以开辟神宫。神宫一成便可生念头,念头渐壮便可拧成丝,当神宫念丝足够多足够壮之后,神念便诞生了。而后壮大神念,使其圆融熟练,自然便可以神念代替双眼,从初生时的身周三尺到三丈,从三丈到方圆三丈一路壮大至百里,百里内的事物如观掌纹、纤毫不差。我这么解释下来,你明白我是怎做到的了没?”
段正淳双目呆怔,嘴巴张开,如听天书,却不妨他点头称是。
苏州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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