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视角）

  猩红的血从大殿前的神台一路蜿蜒到街头巷尾，巨大的灵力碰撞后，无数精美华贵的屋舍化作四分五裂的木瓦砖石，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呈现放射状倒去，残破的废墟诉说着倾塌之物不仅仅是立于牢靠结界里的建筑。

  从外归来的游若君愣了神，他匆匆对苍胧说道：“你先留在此处。”便头也不回地顺着残破的街道向前奔去。

  忽地，九重天大殿的方向里升起冉冉黑烟，浓烟翻滚着带着未消散的灵力发出阵阵爆裂的波光，游若君调动灵力不假思索地大殿前飞去。

  转过倒塌的塔楼，白石台阶上无声地站着一个人，他身穿暗金色大袖衫，深蓝长发被一根金绳儿束在耳侧，又潦草垂下半缕搭在肩头，白皙的耳畔前滴挂着一抹赤色血斑，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张，与游若君如出一辙的眉眼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尸体堆砌的冲天火光。

  顺着他的目光，游若君望见了烈火之下的尸骸。

  “你终于回来了。”

  清澈的声音如泉水流过卵石，清风拂过花蕊，与这断壁残垣的景象格格不入，恍如懵懂的小鹿一头撞进猎人的村庄。

  游若君骤然握紧拳头，从牙齿里挤出一个名字：“游、子、卿！”

  被他咬牙切齿唤道的人转过身来，翩翩然如贵公子，飘飘然如江湖郎，木木然如初生人，如画的容颜上带着尘埃落地的释然，释然之外点点杀意藏匿在藏蓝之下的妖红中，不见踪影。

  焦糊的气味蔓延空中，游若君下意识用衣袖捂住口鼻，神识扫开后他惊诧地发觉，偌大的九重天内，竟再无活物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站在二十尺开外的游子卿，踉跄着瞪大双眼，“你做了什么？！”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召唤出武器架在身前。

  游子卿轻轻一笑，好似豺狼脱下洁白的伪装。他步伐稳健地向游若君走来，在三尺外站定，右手上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直指游若君的眉心，“你猜，我要杀你需要几招？”

  话音将落，他稳住剑柄笔直向游若君刺去，游若君下意识向侧面闪避，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去手腕便被游子卿的剑柄击中，强烈的痛觉让他回撤一步，调整身形向游子卿攻去，却在出手的瞬间，被游子卿打飞了手中的剑。

  游若君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再抬头，迎上的是近在咫尺的剑锋，浅浅的斜阳下，冰冷的剑锋也反射着暖黄的光。而刚才被打飞的剑在空中转了个来回笔直地插在他右手边的砖缝里。

  三秒，一招。

  顺着剑锋向上看，游子卿满是嘲弄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那赤裸裸的蔑视如一柄长矛将他的心理防线击溃。

  只见游子卿的嘴唇微动，无声的口型汇成一个词——“废物。”

  他收了剑刃向外走去，抬手如同来时般撕开九重天坚韧的结界，只是这一回，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将整个九重天摧毁了。

  随着结界破裂发出巨大嗡鸣声，这座存在数百万年的巨兽终于倒下。

  大型结界碎裂后的空间吞噬大口吸收着周遭的一切，游若君拼尽全力这才堪堪从恐怖的吸力中挣脱出来。

  和九重天结界一起破碎的，还有结界的支点殒灵林。

  连绵起伏的地形被夷为平地，天堑般高低纵横的山石化为满天弥散的砂砾，连同上面的植株一起乌泱泱地坠落，回头望去竟像是从未有过的广阔平原。

  狼狈的游若君看向负手而立的游子卿，满腔惊骇无处表达。

  他怔怔地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刚才的气息昭示着游子卿已是半神之上的修为，这绝不是魅术能抵达的水平！九重天中的十一名尊者都败于他手，如若他想篡位夺权是何等容易！

  短暂的思索间游若君便明白，游子卿所想所求绝不会是区区天下之主的位置！

  被天堑阻隔数百万年的大风，自西南向东北呼啸而过，地上的尘沙残骸被卷入风中，满天的沙暴迷了眼，无数的砂石被横冲直撞的风送入更东北的森林中。

  游子卿看看他，又看看面前这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平原，闭上眼释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等他再睁开眼，那满面笑意化为杀意，“你便在此处，等着命定的天下之主吧！”

  说完，他握着通体幽光的剑刃，头也不回地向逐渐昏沉的东方走去，夕阳落下之际天边也挂上一轮满月。

  ……

  ……

  九重天如此体量的结界破灭，其余波足以让世界震上一震，散布在大陆之上的九重天所属的灵师此时此刻正放下手中的事物全速向殒灵林赶来。

  比他们先到的人，是万俟温。

  “少君殿下！”他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瘫坐在地上的游若君搀扶起来。

  失神的游若君被他的呼唤唤回思绪，面对万俟温不解担忧的神色，他将自己回到九重天后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来。

  提及苍胧，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时他将苍胧留在九重天入口的传送阵，而后九重天的结界被游子卿撕毁，那苍胧有可能从结界破裂的爆炸中生还吗？

  万俟温焦急地确认道：“你是说，游子卿来过，然后杀了所有人将九重天毁灭了？”

  “是”游若君脑子一片混乱，话语也不甚清晰。

  只见万俟温猛地一拍脑袋，端正的面庞上少见的焦急，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大事不好！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连忙调动灵力向游子卿离开的东方奔去，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名模样平平无奇的女子。

  那女子二人都认得，是彼时顾仪安尚在学院时身边的十四，一名破命七觉的灵师。

  只是眼下的十四给人的感觉与过去迥然不同。

  破命十觉的灵力波动环绕着十四，她明明是暗卫，却穿着精致又陈旧的华服。

  在游若君不解的目光中，他身前的万俟温已经被完全定在原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十四，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般顺着他板正的脸庞哗啦啦地落下。

  只听他颤抖着唤道：“媛媛，是你吗媛媛？”

  回应他的是十四锋利的刀尖。

  万俟温的脑海中，响起游子卿清晰而残忍的声音：“我如我所说从未杀死过齐媛媛。现在齐媛媛是死是活，完全取决于你这位父亲是选择大义还是选择她。让我来看看，在我料理完祂之后，走到我面前的人，是杀死齐媛媛的你，还是赶来复命的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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