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不能理解高步云对孟画兰的执念从何而来，明明她想杀掉孟画兰，为何在她的往事中世间一片黑白独独孟画兰鲜明灿烂？

  若是说她出生腌臜，童年过得痛苦，所以讨厌一切纯粹美好的事物倒也勉强说得过口。

  可她对孟画兰的用心与旁的时候很不一样。

  为什么呢？

  ……

  这段黑暗，像是没有尽头，周遭或嘈杂或安静，有时是热闹的街边有时是郎朗学堂，还有安静到诡异的室内，以及一个叽叽喳喳却再也听不清说什么的甘草。

  高步云如何不被发现，成了我的疑问。

  九重天的治安能力，想要查清一个人如何死的很简单也很困难，单纯看有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人拼尽全力探寻真相罢了。

  以我了解到的历史，明听榆往后的一万年里除开修炼闭关的时间，其余日子一直在调查孟画兰的死因，而他查到最后，也没能找到真凶在哪。

  在此事一万年后，明听榆遇到了他命定的妻子，就此这位明家大少爷放弃了对于真相的追逐。

  普通人的一生很短很短，数百年的时间他们可以许一人白头偕老，可以向一人承诺往后余生。

  可对于寿元趋近于永生的顶级灵师来说，用尽余生去追寻已死之人太过奢望了些，他们可以坚持一百年一千年，也可能坚持到一万年或是两万年，但更远的时光之后，那一腔热血再回首看去，里面原本储存的强烈情绪就如散溢走的灵气，握不住也记不得。

  而强行记住，意味着死亡。

  这些顶级灵师们，除开死在斗争中的，又有多少人是神魂破裂在某个蓦然回首的刹那？

  我闭上眼。

  这条独木桥真的好长。

  ……

  四周嘈杂的声音似乎在说高步云的罪恶累累迎来了审判，依旧漆黑的画面里，高位者的审判声格外嘹亮。

  从幼时毒害自家婢女，到身成后放高利贷，再到迫害底层世家家破人亡，最后更是亲自“弑母”杀父。

  高家家主伤心欲绝的声音自右边穿刺而来，我听见高步云冷漠地说道：“您与父亲乱伦生下我时，可曾想过如此肮脏出生的我，日后该如何过活？高姜她恨我恨得要死，若不是她身子孱弱，我恐怕连身成都活不到，您在做什么？您在与我父亲翻云覆雨。”

  这是……

  撕破脸皮了？

  画面全是黑暗，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晓得，如今听来这只言片语，竟有了些探寻的念头。

  在九重天世家构建的秩序里，弑母杀父可是比通敌反叛更加不可容忍的顶级重罪，旁的罪再重也不过是推上应劫台一死了之，若是灵魂强悍，尚可入轮回迎来下一段人生。

  弑父杀母……是要断绝轮回可能，将灵魂也诛杀的罪名啊。

  这高步云还真敢。

  ……

  依照九重天世家的逻辑来看，高家家主对于她算是不错的，从小资源没有缺过，该有的都有，此时此刻将高家的丑闻撕在公堂里，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但依我的逻辑来看，既然做错了，那在一切崩溃的时候，接受对应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不管是高家家主还是高步云。

  在这天地间，除非你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巅峰来规避所谓因果，否则就要做好在自己滑坡之际，接受因果轮回的报应。

  ……

  “大殿下也别忙着揭发我，你所拿出来的证据板上钉钉不假，但是我在此问大殿下一句，既然大殿下对我做得事如数家珍，那么为什么在我实施这些罪行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阻止而是在一旁座上观壁？”

  “高姑娘临死前还要攀咬我吗？”

  “当然不是攀咬，只是你拿出来的物证，我瞧着怎么都像是……你就在旁边看着，等我犯下罪行后再趁热将这些物什捡来，然后观察我等待我的下一次罪行呢？”

  我听见游子卿一个前音尚未发完，便迎来游书旭洪亮的声音：“一天天你不是闷在屋里修炼就是在这里看别人的惨剧当热闹吧！”

  哗啦啦的衣服摩擦声响起。

  “我……”

  “你什么你？哪次你不修炼出来发生过好事？上次一个谢家女为了杀你勾结混沌，上上次害死了齐媛媛……”

  “我没有害死齐媛媛！”

  “你还顶嘴？！好！就算齐媛媛的死与你无关，那齐媛媛之前呢？你闭关一出来，花家就犯事，惹得多少人去给花家的破事擦屁股？再有更早的时候，许姑娘还没发挥她的天赋便被你不由分说地斩于剑下，是不是让那个谁上九重天大闹一番？你自己说说，为什么你修炼的时候就没有大事，一等你不修炼了出来晃荡就会闹出事情来？”

  “……”

  怎么没有大事？

  史书上记载的世家互斗还少吗？

  游书旭一直看游子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似乎一直固执地觉得，只要他对游子卿严苛就能弥补过去的名声。

  同样的一件事，别人面对的或许是一碗水端平，到了游子卿这儿就必然是游子卿的错处。

  只是……

  从前世游若君的描述里，似乎游子卿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能被游书旭明面上的大发雷霆、实际上轻飘飘的禁闭揭过去。

  如此行径，到底是偏爱，还是不偏爱呢？

  “神君陛下消消气，便是大殿下修炼的时候也有不少事呢，您不能因为偏心就只盯着大殿下看。还有大殿下，这事儿与你又没关系，揭发罪行交给封家处理就行了，您只需要把证据给他们，又何苦自己来？平白被这孽女攀咬不说，还破坏了您与陛下的情分。”

  劝架之人是个没听过的声音，不知道是谁。

  游子卿沉默着不说话，游书旭则卖了劝架人的面子，干咳一声岔开话题审判高步云。我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游子卿再说一句话。

  能够劝得动游书旭，并且愿意在游子卿被训斥时不落井下石的……怕是神使世家裴家的人。

  高步云的人生，也该结束了。

  这漆黑的画面有够折磨人的，独木桥不知道还有多长，往后保不齐还会看见这种情况。

  此处到底是何处，又是谁将我带到此处？

  游子卿的结界照理来说并不可能如此脆弱，从他最后那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来看，我落入此地应该出乎他意料，是结界有漏洞？

  还是……

  我身上被什么东西定位了？

  正当我以为眼前的人生结束时，黑暗的画面骤然亮起来，趴在地上的高步云被人踩着，入眼的画面是一只带着色彩的靴子，她的头顶传来游子卿的声音。

  “这次很厉害嘛，希望你下次可以再强一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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