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化形，只是珂山之上一只颇有灵性的苍鹰。那时珂山之上有一位白发上神，在珂山之上住了很多很多年了。反正我爷爷说他自打记事起，那位上神就住在珂山之上的竹屋里。”

  “那位上神在屋前种了很多花，爷爷后来翻阅了很多花谱，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些花是什么品种，只记得那花很好看，上神有时候会浇浇水，有时候就很久都不浇一次。”李不言又重新拿出了一盘糕点来吃。

  “爷爷说他那时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让那种好看的花活下来，所以在那位上神很久都不浇水的时候他会每天从山泉中衔水来浇。”

  李相从来都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啊，津离月想。

  之前父君与李相在一件事情上政见相左，李相就一日三参，朝堂之上跟父君争执，朝堂之下还是在跟父君讨论，一连争了三个月都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换作别的臣子也许一早就放弃了与君主的较量，但是李相没有。所幸这件事情不着急，直到三个月后事情峰回路转出现转机，两人才较出个最佳方案出来。

  父君事后说，李相是一个贞士。

  “后来爷爷浇水的行为被上神发现了——”李不言道。

  蔡云归接着说，“是不是上神很感动？所以给了李相这个葫芦？”

  李不言摇摇头，“没有，相反的是上神很不高兴，他将爷爷赶下了苍山，还说百年内都不许爷爷回珂山！”

  津离月与蔡云归都是一脸的‘怎么会这个样子呢？！’李不言耸耸肩，表示他也不太理解。

  “爷爷就这样被赶下了珂山，当时腰间就只系着这支葫芦。”李不言道。

  “因为上神之前就用这葫芦给花浇水，不用时就弃置一边。后来爷爷化形后每日浇水就捡用了这葫芦。当时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还给上神就被赶下了珂山。”

  “爷爷后来发现腰间的葫芦就想送回去，但是上神已然设下了结界。而当百年之后爷爷再去时，珂山之上已无上神踪迹，只剩下杂树青蔓。没有竹屋，也没有那些花朵。”

  三人一脸唏嘘地围桌而坐。津离月托着腮帮子，一手随意点了点那葫芦，上面的灵雾似乎若有所觉绕着她的手向腕部蔓延，可直到腕部就停止了。

  半晌，蔡云归问道，“那这葫芦李相就一直带着身边，现在就送给你当法器了？”

  李不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爷爷一直带在身边是没错，但这葫芦他没送我。”

  桌上另外两人听到这句话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蔡云归试探道，“那这葫芦是——”

  李不言显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桃花酥，含糊不清道，“是我从我爷爷密室里撬来的。”

  津离月与蔡云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真是不知道是该说他不知死活好呢，还是说他胆挺肥啊！

  李不言不以为意道，“看把你们俩吓得，我寻摸了一个差不多的放在那里，我娘亲是不会发现的。”

  津离月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李夫人不会发现？平常只有你娘亲会看到这个葫芦吗？李相从来都不进密室？”

  李不言点点头道，“这间密室只有我爷爷、父亲、母亲，还有就是我知道，经常放着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宝物，法器。”

  “平常就是娘亲会放出她的化体精灵去略作打扫，许是爷爷心中有所愧悔，他只每年的七月初十会去看看这葫芦。”李不言道，“这是他当初下山的那一天，其余时间都不会去密室。”

  化体精灵是神族才有的一种技能，相当于一种分身。拥有施法之人的意识与能力，常常助神族处理一些琐碎或危险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蔡云归点点头，拿起一杯清茶喝了起来，突然又全喷了出来，惊声道，“你说是哪天？”

  “七月初十啊。”李不言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然后动作凝固，表情苍白，嘴唇颤抖道，“今，今，今天，好像就，就是、、、”

  津离月一锤定音，“七月初十。”

  她看了一眼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李不言面色沉痛道，“我会让棠执给你送宫中最好的伤药过来，还会帮你在西岭斋里请假，十天够不够孩子？够不够？半个月呢？”

  蔡云归一把扳过李不言的身体，正色道，“我娘最近给我新缝了一个小坐垫，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塞裤子里应该可以抗一阵子，钟少主的课外指导我也会好好听讲！做好笔记！你就放心地去吧！！我的兄弟！！”言语之间已有些颤音。

  李不言神色恍惚，几乎不能发出声音来，他仿佛能看见今天祖宗祠堂里的藤条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他一定会被爷爷抽得像旋转的陀螺。

  津离月看了一眼天色，突然间福至心灵，“我记得今天父君用早膳时说过，近日有一个比较棘手的祸患他派了李相去代为视察，现在天色尚早——”

  蔡云归喃喃道，“也就是说——”

  “要是幸运的话。”津离月转过脸来，“我们可以在李相到家之前将葫芦换回去。”

  “那等什么？”李不言激动道，“还不快走？”

  蔡云归道，“我用法器送你比较快。”说完祭出了自己的代用法器——流霜扇。

  那是一柄九寸九档的折扇，扇骨略红，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扇面流光，莹白如霜，倒是真的应了它这名字，宛如流霜。其余没有什么赘饰，只在扇面用寥寥几笔勾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狐狸头像出来。

  那是蔡云归的家族徽记——七尾赤灵狐。

  蔡云归施法途中还放出了自己的化体精灵，不一会儿拿回了一绣工精致的小坐垫递给李不言，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李不言感动非常，一把拍在蔡云归的肩头，道，“好兄弟！够义气！”

  他又回头看着已经踏上棠执剑身的津离月道，“好姐妹！够义气！”

  津离月：“、、、、、、。”

  这边蔡云归踏上扇面，将李不言拉了上去，一行人向李相府邸飞去。

  夕阳西下，已是归家的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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