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让医生、护士们撤下去，不用再做无用功。

  然后招手让子孙们到近前。

  能在临终前见到子孙最后一面，他也知足了。

  “阿文呢？”

  莫通辉环顾房间。

  他们匆匆忙忙上来，没留意莫文去哪里。

  莫决道：“他刚刚还在。”

  洛凝舞走到床尾，淡淡道：“他去接人。”

  接人？

  莫通辉眼睛亮起。

  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柳惜惜和柳鸣絮。

  “这位是？”

  莫通辉感觉眼前这位美得不像真人的少女很熟悉。

  但他确定自己没见过。

  不然不会对绝美成这样的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馥嘉正想张口，莫决连忙道：“她叫洛凝舞，是莫文的道侣。”

  莫通辉惊喜道：“道侣？阿文想通了？”

  “对。”

  莫通辉激动地望着洛凝舞：“孩子，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其他人让开床边的位置。

  “你们一堆人围在这里干嘛？一边去。天天围着还不够吗？我都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让我跟丫头叨叨。”

  莫通辉中气都回复了不少。

  大家很是无奈地退到门外去。

  他激动地用干瘦的手抓住洛凝舞。

  “孩子，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洛凝舞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莫通辉反而更激动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自从你不在以后，小文过得生不如死。”

  “我……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外婆和母亲。”

  洛凝舞确定，莫通辉真认出她来了。

  她轻声淡然道：“都过去了。”

  莫通辉眼尾微红，眼眶湿润。

  “是，都过去了。你是转世了吗？也好，这样你们就再没有阻碍了。”

  “嗯。”洛凝舞任这个便宜外公抓住手，“你想见柳惜惜吗？”

  莫通辉以为自己听错，错愕地道：“什么？”

  洛凝舞平静地重复道：“柳惜惜就在这里，你要见她吗？”

  “真，真的吗？她是来接我的吗？”

  莫通辉没有害怕，反而迫不及待。

  洛凝舞瞥了一眼门外走廊上候着的杨暮欣。

  传音道：“她早就转世了。你和她到死都没有见面，各自都是遗憾。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她来见你一面。”

  莫通辉泪目道：“好，好。”

  洛凝舞轻轻拍了拍他枯干的手，走出门外。

  莫文和乔海歌、柳鸣絮、乔晴、洪石头，还有两个孩子候在外面。

  洛凝舞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然后拉着杨暮欣走到同层的接待厅。

  乔晴脚步一动，洛凝舞轻轻摇头，乔晴收住脚。

  莫文对他们道：“叔叔、阿姨，爷爷在里面。”

  乔海歌和柳鸣絮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洛凝舞的背影，心神被牢牢吸引。

  洛凝舞一走，两人也下意识地跟上去。

  在听到莫文的话，才依依不舍地步入莫通辉的房间。

  柳鸣絮少有地主动询问：“她是？”

  莫文迟疑片刻，道：“我道侣。”

  柳鸣絮表情滞住，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坐到接待厅的沙发上，杨暮欣亲昵地挽着洛凝舞的手臂。

  传音道：“小雨，你找我有事？”

  她还是习惯叫小雨。

  “嗯，你先坐下。”

  洛凝舞没有多解释。

  杨暮欣依言坐下。

  洛凝舞一指点在她额头上，杨暮欣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一道透明的魂灵从她身上分离出来，洛凝舞挥手，让柳惜惜的魂魄记忆苏醒。

  身随心动，杨暮欣的样貌淡去，变化成柳惜惜的样子。

  柳惜惜睁开眼。

  洛凝舞：“去吧，他在等你。”

  融合了柳惜惜和杨暮欣的记忆，柳惜惜很清楚眼前状况。

  她点了点头：“姐姐你，小舞姐。”

  洛凝舞淡淡笑着：“你们也是时候了断前缘了。”

  柳鸣絮看着从门外走过来的女子，一身旗袍，容色温婉，年轻雅致。

  与自己年轻的时候，很是有几分相似。

  样貌很熟悉。

  虚弱地躺在床上，与女儿说话的莫通辉眼前一亮，激动地挣扎爬起来。

  可惜身体太弱，支撑不住，又跌躺回去。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朝柳惜惜伸去。

  深情又愧疚。

  “惜惜，你，你真的来了？你是一直在等我吗？”

  他早就将洛凝舞说的惜惜转世之事抛在脑后。

  这时，房内的人才察觉，这个叫惜惜的女子，竟是半透明的身体。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显然就是柳鸣絮的亲生母亲，柳惜惜。

  “妈？”

  柳鸣絮的激动，不比莫通辉少。

  自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失去了母亲，在孤儿院生活，直到自己的亲舅舅找到她。

  记忆里的母亲形象，很是模糊。

  在看到柳惜惜的一刻起，才与眼前的魂灵对应上。

  本该害怕的她，没有一点胆怯。

  柳惜惜身上的亲近气息，让她生不起一丝怯意。

  柳惜惜没有理会莫通辉，走到女儿面前，抱住女儿。

  “鸣絮，你老了。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柳鸣絮双目含泪：“没有。我过得很好。小时候有舅舅照顾，后来有海歌，现在还有个孝顺的女儿和可爱的外孙。我很幸福。”

  “妈，我还有一个小女儿，没机会给你看了。”

  晶莹的泪珠滚落。

  柳惜惜的手指搁在她的眼角下，为她拭去泪珠。

  “嗯，我看到了，是乔雨是吗？”

  柳鸣絮黯然又期盼：“您是在下面遇到她的吗？”

  柳惜惜：“……”

  柳鸣絮自顾自道：“你们能互相照应，也很好。就不怕亲人不在身边孤单了。”

  “惜惜。”

  被女儿截胡的莫通辉，忍不住出声。

  柳惜惜还是没有理会他：“鸣絮，你要好好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能幸福，我就放心了。”

  柳鸣絮点点头。

  她很想拉着母亲说话，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妈，爸在叫你。”

  这一声爸，是这么多年来，柳鸣絮叫得最坦然的一次。

  没有以前的勉强和应付。

  莫通辉滞了滞，鼻子一酸，老泪纵横。

  没想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凭借着柳惜惜的出现，得到了女儿的真心承认。

  他再辉煌的一生，到头来，还是有很多的事情求而不得。

  还是有着很多很多的亏欠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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