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

  因住院匆忙，宋彧住的是一间双人病房。

  另一位病友是一个中年男人，要做肛瘘手术。

  很快，病人和家属就都熟络起来了。

  张大哥埋怨媳妇：“你学学人家弟妹，把宋教授照顾得多细致，准备的东西全，禁食时间掐得准，你可倒好，搞得跟上战场打仗似的，顾头不顾腚，啥事还得我提醒你。”

  张大嫂剜了张大哥一眼：“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人家宋教授是大学教授，找的媳妇是企业家；就你这大专生的水平，找我一个厨子都是抬举你了。”

  田凤雁照顾宋彧照顾得太细致太完美了，以致于张大哥有心理落差，对自家媳妇诸多不满。

  宋彧心里美得不行，嘴上却谦虚道：“大哥，嫂子，你羡慕我们，我们还羡慕你们呢。夫妻相处之道，各有千秋，却殊途同归，只要做到相互扶持，就是幸福的。”

  田凤雁抚额，这个宋彧，脸皮可够厚的，谁和他是夫妻？人家敢夸，他就敢认。

  张大嫂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夫妻相处，就好比我们厨子做菜，凉拌小菜清清爽爽的好吃，拔丝地瓜黏黏糊糊的也好吃……”

  张大哥表示认同：“你这比喻虽然糙，但还挺恰当。咱两口子好比凉拌小菜，宋教授两口子好比拔丝地瓜，一个爽口，一个甜蜜，都好吃……”

  田凤雁和宋彧面面相觑，都被张大嫂“拔丝地瓜、黏黏糊糊”这个形容给雷到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进入手术室。

  手术要求是术前六个小时绝对禁食。

  待宋彧晚上睡着后，田凤雁把床头柜上水杯里的水倒空，防止宋彧起夜时误喝。

  刚放下水杯，就被宋彧抓住了手。

  田凤雁吓了一跳，蹲下身子，倚在床边，低声问道：“你咋还没睡呢？养精蓄锐好等明天手术啊。”

  宋彧声如蚊鸣：“我有点儿紧张。”

  田凤雁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紧张，我会一直在。”

  宋彧：“谢谢你。”

  田凤雁笑道：“跟我你不用客气。”

  宋彧：“我是想谢你，在家属栏上签字。”

  田凤雁抚额，只有她一人来陪护宋彧，她不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谁签字？总不能让宋彧自己签吧？那样未免也太可怜了。

  田凤雁：“小事一桩，你不记在心上，大不了，以后等我住院的时候，你来陪护，你在家属栏上签字。”

  宋彧狠拍了田凤雁手背一下：“胡说什么呢？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与医院无缘……”

  经田凤雁这么一调侃，宋彧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

  .

  第二天九点钟，宋彧与张大哥分别被推进了两个手术室。

  手术时间不长，十点多钟就被推出来了。

  手术不大，只是病灶特殊，愈合得慢。

  术后六小时不进食，进食后，也只能是流食和清淡食物。

  病房走廊一头配有换药室，每天上午病友们都排队换药，里面总是传出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张大哥和宋彧也排队换药。

  二人颇为谦让，张大哥让宋彧先来，宋彧让张大哥先来。

  排在二人前头的病友回头，作一脸痛苦状：“要不，你们俩排我前头……”

  宋彧和张大哥同时摆手不同意。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终于轮到宋彧了。

  与其他人不同，宋彧并没有像其他病友那样惨叫。

  张大哥竖起大拇指夸赞：“宋教授，你是真有挺头，竟然一声没叫唤，我到最后都没忍住、叫出来了，太特么疼了……”

  宋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心中暗骂，咋能不疼呢，可田凤雁和他毕竟还不是老夫老妻，他也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好吧……

  很快，宋彧的面子就被踩在地上疯狂的摩擦了。

  因为术后为了排便通畅，会对病人实施灌肠，每天一遍，医生要求家属配合……

  宋教授的个人英雄形象，瞬间土崩瓦解了。

  如此过了十天，宋彧仿佛被熬鹰般熬出了院，王岩也出差回来了。

  田凤雁也终于踏上了回J省的路。

  新一季羽绒服季要来了，新品研发正是紧要关头。

  .

  回到J省，何树华第一时间来找田凤雁，递给了她一封信：“雁姨，你在京城期间，公司收到一封署你名的信。我怕有急事，就先拆开了，一看内容，才知道是私事，不是公事。”

  写信？

  好古早的传讯方式。

  田凤雁打开信纸，写信人，是张思远。

  字体工整，一笔一划，可见写信人对这封信的重视。

  张思远，不是别人，正是小女儿冯玉娆小学时期的那个同桌，也是冯玉娆通信多年的笔友。

  田凤雁提出送冯玉娆进京上学时，冯玉娆就是因为这个人要来省城上学而有些抵触，田凤雁特意回了趟辽县，求张思远帮忙劝服的冯玉娆。

  至于怎么劝的，田凤雁并没问。

  这次的信，说明了原因。

  原来，张思远对冯玉娆撒了谎，说他们全家都反对他进J省读书，直接放弃了，在家乡辽县读高中。

  张思远不来省城了，冯玉娆留在省城或去京城，都是外地，放假回辽县，没有太大区别，冯玉娆这才痛快的答应进京了。

  当时的张思远，应该是本着考上的概率不高的原则，直接说不去了。

  而实际上，他是继续考J省高中的，且成绩争气，运气也相当不错，已经在省师大附中就读了。

  张思远不知道如何向冯玉娆解释，这才先写信征求田凤雁的意见。

  小伙子，还挺有意思，不给冯玉娆写信，而是先给田凤雁写信。

  田凤雁交待何树华：“树华，你告诉张思远，不管他告不告诉娆娆，我都尊重他的决定。”

  待何树华要出去了，田凤雁又开口叫住了：“算了，人家孩子真诚的写信，我也真诚的回信吧。”

  说写就写。

  田凤雁拿出稿纸，有样学样，工工整整的写了满两页稿纸，重新交给办公室，直接送去师大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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