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落英缤纷的桃林，来到别院的小树林，荆三千突然有些犹豫。

  “我们不会打扰了他们的好事吧？”荆三千神色尴尬，紧紧抱住怀里的圆滚滚。

  “应该不会吧，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廿二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就算闻人萧的战斗力很强，闻人语可是个没有体温的死人，他们能持续多久啊？”

  荆三千点了点头：“有道理。闻人语每天就清醒两三个时辰，这都半个时辰了，应该衣服都穿好了。”

  两人走进小树林，还没走两步，荆三千突然又犹豫了：“滚滚还是别去了吧，万一他们还没穿衣服......”

  “那就让歌鸽带他回去。”廿二立刻将手中肥美的白鸽递了过去。

  “啊！”见白鸽靠近自己，圆滚滚立刻跳到荆三千的身后躲了起来：“滚滚要一起去！这歌鸽会吃了滚滚这颗蛋的！”

  荆三千忍俊不禁，安抚地拍了拍圆滚滚：“歌鸽通人性，它不会吃你的。再说你这蛋壳比石头还硬，它怎么吃你呀？”

  “可是它啄我很痛的！”圆滚滚气鼓鼓地抱怨：“反正在爹爹肚子里，滚滚就已经看了很多不该看的了！那闻人语还是个死人，他们两总不会比爸比和爹爹还要激烈吧！”

  荆三千双耳通红，赶紧将圆滚滚的嘴捂住：“滚滚，不许胡言乱语！少儿不宜，更何况你还是个蛋！歌鸽快带滚滚回桃源居！”

  “不要嘛！滚滚什么都不懂！滚滚在蛋里看不见的！滚滚不要被歌鸽欺负呜呜呜！”

  圆滚滚叫得撕心裂肺，但还是被歌鸽抓起来飞走。

  荆三千长叹口气，无奈地摇头：“滚滚太聪明了，还带着前世记忆，小小年纪就懂了这么多，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事啊！滚滚懂的多也就更加懂事，他是调皮了些，但日后一定会成长得和三千和主人一样。”廿二拍了拍荆三千的肩膀。

  荆三千松了口气，嘴角上扬，对廿二点头，一起走入小树林。

  小树林不大，阳光照在青翠的草地上，一片温暖和谐。

  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坐在树下的人儿，一人手里抱着布娃娃，一人虚弱地靠着大树，嘴角满是宠溺的笑意。

  “哥哥，小语儿说他饿了，想喝奶。”闻人语抱着身上满是缝线的布娃娃，笑得天真无邪。

  阳光洒在闻人语的身上，他笑得格外灿烂，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可惜，他再也不会长大......

  闻人萧眼眶微红，将布娃娃接过，放在自己胸前：“嗯，哥哥给他喂奶。”

  “辛苦哥哥，语语给哥哥做好吃的！”闻人语激动不已，用头蹭了蹭闻人萧惨白的脸，接着将地上的泥土和花草混在一起搅拌。

  “好香啊，咳咳，语儿做的是什么啊？”闻人萧声音嘶哑，低声咳嗽。

  “做的......阿贝贝雪梨梨花？”闻人语双手抱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菜名：“唔......反正就是治咳嗽的，很好吃的！哥哥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那叫川贝炖雪梨，傻弟弟。”闻人萧满脸宠溺，苍白的唇微微上扬，性感的喉结却上下翻滚，悄悄咽下猩甜的血。

  “哦，对对！语语不傻的，哥哥不许嫌弃语语！”闻人语委屈巴巴地看着闻人萧，将搅拌好的泥土捧到闻人萧的面前。

  “不会嫌弃的，这辈子都不会。”闻人萧抬手，撩开闻人语额前的白发，眼里闪烁着泪光。

  “嗯呢！”闻人语笑得像个孩子。

  “那哥哥就好好品尝语儿做的美食。”闻人萧接过那碗泥土，竟真的用勺子吃了起来。

  艰难咽下满嘴的泥土，嗓子被细石卡住，闻人萧眉头微皱，将石头咽下，疼得一口鲜血差点呕出，却又逼着自己咽下，生怕被闻人语看见。

  “好吃吗？”闻人语傻傻地看着闻人萧。

  闻人萧点头，从身后拿出一支竹笛。

  “语儿做这么好吃的美食给哥哥，咳咳咳，哥哥给语儿吹笛子好吗？”

  “好啊好啊！语语最喜欢听哥哥吹笛子了！”闻人语抱住闻人萧，将布娃娃抱在他们中间，靠着闻人萧的胸口，乖乖躺好。

  闻人萧将竹笛凑到惨白的唇边，吹出婉转悠扬的曲调。

  闻人语咂巴着嘴，闻着哥哥身上的花香，抱紧布娃娃，跟着曲调点头：“好好听......语语......永远...爱哥哥......”

  闻人萧心下感动，嘴角却溢出几条猩红的血线，他强忍剧痛，脸上冷汗直流，却没有停下吹奏，用温柔的笛音抚平闻人语满身的伤痛。

  怀中冰冷的人儿没有呼吸，嘴角却带着温暖的笑容，他幸福地睡去，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随时会离去。

  闻人萧眼里满是悲伤，他抚摸着闻人语后脖颈的缝线，那些伤口，再也好不了了。

  他必须快点教会语儿成为一个人，一个能完全脱离他还能自由自在活着的人。

  不然，自己一旦死去，语儿也会永远睡去。

  “咳咳咳，咳咳咳！”悲痛之下，闻人萧咳得厉害，他不断呕出泥土，吐得撕心裂肺。

  荆三千和廿二躲在树后远远看着，生怕打扰了二人。见闻人萧突然这般痛苦，他们四目相对，一同走了出去。

  注意到二人的脚步声，闻人萧不禁抱紧怀中的闻人语，生怕他的语儿会被抢走一样。

  “你怎么能吃土呢？”荆三千眉头紧皱，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这是仇九霄给我的补药，你病得这么严重，试试吧？”荆三千盯着闻人萧惨白的脸，眼眶微红。

  闻人萧摇头：“没用的，我这身体，根本无药可救。也许我早就无药可救了，可语儿从未放弃我。只可惜，我却不能为他，留下来。”

  荆三千满眼失落，将瓷瓶收好，蹲在闻人萧面前。

  “对不起，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丢下闻人语。”

  闻人萧身体颤抖，他闭上双眼，强忍泪水：“曾经我拥有一切，却将他踢得远远的，什么都不给他。如今我什么都失去了，因为什么都给不了他，想把他推得远远的。可他就连死去，都没有离开我。我真的很害怕，把他丢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到头来，我永远无法赎罪，对语儿，永远都是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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