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仇九霄疼得眼前发黑。他苦涩一笑，知道三千意有所指，可他还不能表明自己也记得前世之事，否则，三千很有可能会更加坚定地离开自己。

  “会有办法的，一定。”仇九霄按住抽搐的腹部，笑得苍白。

  荆三千眼里透着嘲笑:“殿下还有事吗，属下是否可以离开了？”

  仇九霄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他的腹部一直很疼。毒入骨髓，全身无力，他原以为不过如此，没想到会这么难熬，今早竟还疼晕了，实在是高看了自己。

  “三千，再陪我说说话好吗？”仇九霄没有力气，站不起来，只能扯着荆三千的裤脚，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每次一看见仇九霄这般委屈的样子，荆三千就会按耐不住。

  自己真是下贱，明明决定了复仇，却一次又一次舍不得。也是，上辈子那么痛苦，那么仇恨，最后明明有机会，都不舍得伤仇九霄一分，甚至为了救他，任由自己粉身碎骨。

  而这一世，他还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又哪里下得去这狠手？

  “想说什么？”荆三千坐下来，扶着仇九霄摇摇欲坠的身体，才发现他后背一片湿润。

  原来他一直在强撑，该是有多痛，才会疼得一身是汗？

  “也没什么，就是......咳咳咳，突然觉得很开心。”仇九霄伸出手，抚摸着荆三千的眉眼，琥珀色的眼里装着只属于他的人间烟火。

  “殿下为何开心？”荆三千被摸得痒痒的，却又不敢拒绝。

  “因为，我征战沙场十年，保护的都是别人家的妻儿，这一次，终于能保护自己的妻儿了。”仇九霄笑容灿烂，捧着荆三千的脸，见他两耳发红，眼里满是春光。

  “殿下想多了，小三千不是殿下的孩子，属下更不是女子，不可能成为殿下的妻子。更重要的是，咳咳咳，属下不需要殿下保护，属下也要上战场。”荆三千眼神坚定，面无表情地将仇九霄的一腔热血扑灭。

  “什么？”仇九霄眉头紧皱，眼神一瞬变得冰冷，虽然脸色苍白，却气势逼人:“不行，本王不允许你上战场！”

  “为什么？”荆三千眼里有了怒意:“属下是殿下的暗卫，其他暗卫都要上战场对殿下贴身保护，属下身为暗卫，难道要躲起来吗？”

  “三千，你身子弱，又不会武功，如今还怀有身孕，去那饮血的战场上做什么？”仇九霄脸色铁青，坚决反对。

  “这孩子属下不要，若能让他流在战场上，也算是个好的去处。”荆三千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如此残忍。

  仇九霄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明明今日无雪，暖阳笼罩，他却觉得心上破了个洞，心内风雪交加，快要冻结成冰。

  “你就这么无情？三千，他是你的孩子！”仇九霄两眼通红，按住荆三千的肩膀，冰冻的心正在一点点碎裂。

  “是，所以为了他好，他不能来到这个可怕的世间。”荆三千咬着牙，攥紧双手。

  做下这个决定，荆三千比谁都难过。虽然他可以暂时放下前世的仇恨，虽然仇九霄对自己很好，可前世的仇九霄一开始对自己也很好，只是一年后呢，物是人非，他吃了整整三年的药，忍受着仇九霄的抛弃和折磨，好不容易怀上了小三千，小三千却被仇九霄生生杀死。

  荆三千不敢赌了，他不知道这一世的仇九霄会在什么时候变心，他很害怕，怕小三千再一次被自己的父亲杀死。他可以被一次次抛弃，但小三千何其无辜？

  他赌不起，根本不敢赌仇九霄的真心！

  “荆三千，你就这么恨我吗！”仇九霄咬牙切齿，没想到荆三千能如此平静地说出流掉孩子这种话！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这孩子本就和殿下没有关系，属下想怎么处理也是属下的事情。”荆三千面无表情，神色疲惫，不想再与仇九霄争辩。

  “荆三千！”仇九霄愤怒不已，掐住荆三千的脸，厉声宣告:“你是本王的暗卫，身体是本王的，心更只属于本王！你的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若敢流掉孩子，本王对你的家人也绝不会客气！”

  荆三千眉头紧皱，两眼发红，家人是他的底线，他无法容忍仇九霄这般威胁自己！

  “殿下一定要逼迫属下吗？”荆三千忍受着仇九霄的雷霆之怒，压抑内心的仇恨之火。

  “荆三千，是你逼我的！我可以容忍你伤害我，可我们的孩子不该受此伤害！他若是听见你这般狠心，该有多伤心？”仇九霄脸上青筋暴起，却攥紧双手，生怕自己对荆三千动手。

  可是，一道清脆的声音还是在营帐中响起。

  仇九霄捂住自己剧痛的右脸颊，眼中的怒火快要将荆三千吞没。

  “比起被你亲手杀死，我的狠心又算什么！”荆三千怒目圆瞪，眼前一片血雾弥漫，他看见鲜血不断从身下流出，那个带给他温暖的孩子，终究失去了生命，死在亲生父亲手中。

  他绝不能，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仇九霄傻眼，直到听见荆三千的这句怒吼，他才知道三千到底在害怕什么。

  原来，他不是恨我，也不是不爱这个孩子，他是太爱了，太害怕失去，太害怕这个孩子再一次被亲生父亲杀死，才会变得恐惧，甚至不惜将他流掉。

  是啊，死在幸福的怀抱里，总比死在最亲之人的手上好吧？

  可是，三千，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也是，前世的我伤你负你，误会你折磨你，甚至夺走你珍视的一切。

  我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原谅和信任？

  “三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仇九霄上前，抱住痛哭流涕的荆三千，温柔擦去他脸上的泪痕:“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我明知道你很爱这个孩子，最难受的人明明是你，可我却误会了你......

  “对不起，相信我，就相信我一次，我绝不会伤害这个孩子，好吗？”仇九霄顶着张惨白的脸，满眼哀求。此刻的他，放下了一切尊严，只为求得荆三千的一次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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