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擦了擦额头的汗，“科举有规定，三甲榜文不得公开……”

  楚天明笑道，“李尚书，你做事未免太古板！虽然科举有规定不能公开榜文，但如今已过了三年，陛下都金口玉言让我等瞻仰，怎么你多番阻拦，难不成，这榜文还有猫腻不成？”

  【对对对，爹爹说得对！】

  谁也没有将楚天明的话当一回事，但听到此言的李怀和瑞王，同时心下一沉。

  李怀不敢朝瑞王的方向看，腿已经打起了哆嗦。

  “楚大人何必咄咄逼人，下官，下官……”

  楚天明呵呵一笑，“既然状元郎写不出来当年殿试榜文，那我等不看便是！”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此时的情景明显有异，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等等，”皇上看向林栋梁，语气微沉，“楚国师说得对，朕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公开，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来人，笔墨纸砚！”

  林栋梁心头憋闷，暗自咒骂李怀是不是看瑞王太过重用自己而起了歪心思，竟在元宵夜宴给他下绊子！

  原本大家不怀疑他，此时他若是不自证“清白”，都会落得骂名！

  案台清空，铺上了大张纸帛，林栋梁纵然心理素质极强，但在各种探究的目光下，亦有些拿捏不准，落笔之时，便有些绵软无力。

  楚天明早就料定林栋梁既然敢写，必定是临摹过榜文，看了一会儿，他赞叹道，“果然是文状元，文采笔迹当真不俗！”

  【哈哈！爹爹是懂阴阳的！】

  【黎明在国师府住了多日，爹爹看过他的真迹，比林栋梁强上不知多少倍！】

  “难怪，难怪当年皇上会如此惊艳！臣等自愧不如呀！”

  群臣附和着。

  林栋梁心头有些得意，李怀亦松了口气。

  瑞王一直喝着酒，让人看不透想法。

  “楚国师看多了星星，怕是没见过真正的好字！”一道不合群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一看，竟是工部尚书孙清明。

  工部尚书为官清廉，行事特立独行，在朝中与谁关系都不好，经常因为嘴毒被弹劾。

  不过也正因为此，皇上对他颇为中意。

  “此榜文确实文采不俗，但若加上了这软绵绵的字，却是失了不少气势！当年陛下曾与下官赞过林状元的字‘宛若游龙’如今看来，名不副实！”

  在场的各位又如何看不出这字是文章最大败笔？

  只是谁又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呢？

  【哈哈哈，这孙大人真的毒舌，讽刺爹爹只会观星相，却没有真才实学！】

  【黎明的笔记国师府有不少，随便拿出一个都比眼前这个冒牌货强！】

  【刺他，刺他，刺他！】

  楚天明有些无辜，他夸的那几句，也不过是在讽刺林栋梁罢了！

  谁知道孙清明他无差别攻击啊！

  有了工部尚书的话，众臣又不敢开口了，但看向林栋梁的目光，却是多了丝怀疑。

  原本楚国师说的那句“榜文有猫腻”，不由浮上心头。

  这个时候，林栋梁发现事情有些不可控了，他心头不由发紧。

  手上的力道就更加控制不住，越写，字迹越是不像，余光瞥见皇上的脸，发现他正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

  林栋梁手一个哆嗦，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那牢记了三年的榜文，在这一刻竟忘得一干二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傻的人也能看得出来，林栋梁有问题了！

  【好戏开场！】

  【这个时候楚家坐等看热闹就行了，再多说话，会引起皇上怀疑的！】

  楚一一环顾四周，看到喝的微醉的常远。

  【哎呀，若是能让常远过来捣乱一把就行了，这家伙喝得差不多了，二哥，你快加把劲呀！】

  楚一一刚升起这想法，便看常远站了起来！

  害得她差点怀疑常远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其实并不是常远听到她的心声了，而是常远向来不喜欢参加赐福提字环节，见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已经喝上头的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

  当他看到案上那未完成的榜文有些眼熟，便一把将林栋梁推开。

  拿到眼前仔细察看。

  看得群臣倒吸一口气，皇上在此，常远当真无礼！

  太监总管想要制止，皇上抬手，盯着常远看，“常将军，你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夺下林栋梁的榜文是为何？”

  “什，什么林栋梁？这，这不是臣的谋士写的吗？”常远接着林栋梁未写完的部分，醉醺醺地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官之道……”

  常远喝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在念什么，他越念，众人心头的狐疑越重。

  连林栋梁自己本人都写不出的榜文，常远这个大老粗竟然接着他说了下去，甚至……流利极了！

  再看皇上和太子的脸色，这其中分明有蹊跷。

  李怀，此时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了！

  而林栋梁虽然还能硬撑着站立，脸却是惨白不已！

  “就，就这，臣，臣营里多的是！这文章有那么好吗？黎明，你倒是当着皇上的面说说，为何日夜撰写同一个内容！”

  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似停止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足，任谁也不敢多说一言！

  “常将军，你莫不是喝多了，这可是三年前的状元榜文，除了皇上、太子，礼部尚书，无人得见！你的谋士竟然日日默写，难不成他偷了榜文？”楚天明皱着眉头，“皇上，常将军喝多了，让宫人带下去醒醒酒吧！”

  “不可！”工部尚书孙清明厉声道，“状元郎写不出中榜的榜文，却被武将尽数背出，皇上，臣怀疑当年科举有人徇私舞弊！应立即命常将军口中的黎明觐见！”

  常远一巴掌拍到工部尚书的后背，差点痛得他摔倒在地，“你个老东西，黎明不就在那坐着？还宣什么宣？！”

  工部尚书被常远的醉态气个半死，但在朝中，他唯独看得起的就是常远这个世代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他顺着常远的目光，看向远处。

  黎明早就在常远拿起榜文，念他所作之时站了起来。

  他的浑身发抖，眼前只容得下林栋梁的脸！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年他的榜文，是谁所盗！

  如若不是他的榜文被盗，那么如今他就能入朝为官！

  他当了官，他的妻女也不会被凌辱致死！

  他的爹娘亦不会尸骨无存！

  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所赐！

  黎明恨意难忍，几乎要喷涌而出！

  “黎兄。”

  “此刻便是你昭雪之时。”

  “黎家冤魂只待你放手一搏。”

  “放心，一切有楚家。”

  楚一戒压低的声音响在耳侧。

  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沉凝，顿时让黎明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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