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久远的回忆里醒来，他瞥了一眼苏陌。

  “苏家小子。”

  老人徐徐地开口。

  “说实话，曾经有段时间我还想着我的女儿鹤熙生下来以后会便宜哪个男天使，后来想了很久，最终发觉年轻一辈里只有你最出色，最令我满意了。”

  苏陌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着仪器扫描他的身体，刀刃划开他的皮肉。

  “但现在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我更不会把鹤熙交给你了。”

  “我和她不是同路人。”

  苏陌突然的话语，打断了老人的动作。

  “详细说说？”

  老人一挥手，四周的仪器和刀刃就纷纷智能化地停下，他看着苏陌，枕戈以待苏陌的长篇大论。

  “你的女儿是个期待王子的女天使。”

  短短的一句话，片刻之间沉默了老人的眉宇。

  “鹤老头，你有没有想过从小没有母亲的鹤熙一直成长在他父亲的神通广大之下，在她有限的观念里，如果要她评选一个她觉得最完美的男天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的父亲。”

  “这是理所应当的。”

  老人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苏陌的赞美。

  “所以啊……”

  苏陌悠悠地出声。

  “她一直都在父亲完美的光圈下成长，是个极美的女天使，有着罕见的湛蓝色眼眸，她知书达理，出生就是最富贵的家庭，父亲也是她所期待的父亲，你说她还有什么缺乏的呢？”

  苏陌低声说。

  “她以后的伴侣一定是个有着贵族气质的高雅帅气男天使，这个男天使彬彬有礼，有分寸，符合极大多数女天使的幻想，是个王子般的人物。”

  “按照你这样来说，我该把鹤熙嫁给华烨？”

  老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我看鹤老头你也不会觉得华烨是那样的天使吧。”

  苏陌一语猜中了老人的心思。

  老人当然知道华烨是个非常混蛋纵欲的太子，华榷王不止一次为这个不成器的太子发过脾气，从小时候的鞭笞到大了后的禁足，什么能用上的惩罚都让华榷王使了个遍，但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至于要把鹤熙嫁给那种天渣，老人做不出这种窝囊混蛋的决定，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那个权力欲还没有平息的凯勒老家伙才会干出这种事。

  思至此处，他想了想，便开口问道。

  “凯勒的那个混蛋的女儿呢？”

  他不禁升起一股探究欲，他想看看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有哪些本领没展现出来。

  “心太软了。”

  老人眼前的青年平淡地说道。

  “我不太这么觉得。”

  老人摆摆手。

  “我怎么看那个孩子都是一个倔强又懂事的女天使，有着变强的欲望，会越走越远，而想要走下去，她必定是个心硬的天使。”

  “鹤老头。”

  苏陌反问道。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变强？”

  老人思索了一番。

  “为了跟她父亲作对？”

  身为高层的老人当然知道凯勒家里那堆破事，准确来说，每个位居高位的男天使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只是大家都是一屋子的人，谁都对彼此各自私底下犯的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

  苏陌直视着老人的眼睛，毫不避讳地与老人的视线碰撞，一边慢慢地说道，一个字接一个字说的清楚无比。

  “她是在跟以前弱小的自己作斗争，她本来就是一个心软善良的女天使，她最初的宿命应当是找个平凡，真心待她的男天使渡过余生，她其实恨的不是她的父亲，恨的是她自己的孱弱，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她只是本能地遵循内心的渴望想要变得强大，在她追寻力量，追求自立自强的过程里，她会不断地前进，蜕变，直到破茧成蝶的那天，她会是整个天使文明的引路人。”

  苏陌沉默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

  “虽然未来这种东西很没有确定性，她或许会半途夭折，但在最理想的状况下，她会成为真正的王，天使文明最伟大的王。”

  苏陌自嘲地笑道。

  “我做不成王，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身边熟悉的人离去，王注定是一个孤独，不断完善自己的过程，真正的王会在每一个夜晚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悲伤，然后在第二天的黎明，这些情绪会变成王最强大的武器，哪怕生死，坚守住内心的信念才会是王最大的考验。”

  苏陌压低了声音，问道。

  “鹤老头，你见过一个女天使在生死之间还会守着怀里的亲人，喃喃地说着梦话，哭着说希望妈妈不要怪她，她没有照顾好妹妹。”

  老人默然。

  “她在醒来之后发现她的妹妹没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我救救你的女儿鹤熙，尽管我只是把她和鹤熙分在不同地方，她没有找到罢了。”

  苏陌看着老人的神情从高深莫测到沉默，再从沉默中苏醒，转化为深深的叹息。

  “谢谢。”

  老人道谢道。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收拾起推来的实验器具。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想要的数据已经拿到了，我欠你一个人情，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帮我。”

  苏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冰棺。

  老人会意。

  “我会定期帮你保养那个凡人的。”

  “顺便帮我帮一下那个女天使吧。”

  苏陌幽幽地说道。

  “好。”

  老人答应了下来，正欲离去。

  苏陌的一段话止住了他离去的步伐。

  “鹤老头，在奔赴死亡前，尽量保持住你的好形象，你的女儿鹤熙可不喜欢伪君子和背叛，如果她的未来有个伪君子父亲和一个背叛她的男友，这会让她的叛逆期提前来到，更加激烈地来到。”

  苏陌“善意”地提醒道。

  老人停住了，在大约五星秒后，他回答道。

  “我尽量，苏家小子，像你这样说，我觉得鹤熙嫁给你我还是放心点，毕竟天城里的男天使没多少好东西了。”

  “不必了。”

  苏陌冷声回绝道。

  老人也是料到苏陌会是这反应，还没等苏陌说到一半，他就推着小车“嚯嚯”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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