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九 疏狂一醉,为伊憔悴
宁王府门前,铠甲林立,熠熠生辉,灿然夺目。
放眼望去,大军静默而立,军容整肃威武雄壮的气势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而后胸怀激荡。
半空中,旌旗飞扬,最令人瞩目的自然是那迎风招展的宁字帅旗。以往的宁王帅旗,向来以苍鹰为底,“宁”字嶙峋其上。而这面帅旗却是由帝都亲赐,四爪苍龙为底,“宁”字飘逸洒脱,更显宁北落风骨。
一人一马立于大军之前。当百官行完礼后,宁北落一抬手,大军齐喝,霎时声若雷鸣,震天撼地。
宁北落匆匆行了即位大典,从父王手中接过了宁王印鉴和宁州兵符,此刻便要带着宁州军队开赴前线。
宁州两面临海,一面和帝都接壤,一直以来都是着重在海防而偏轻于陆军。防海贼而不防内陆,所以能被调用去支援颖州战场的兵力并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多。
宁北落手上虽然有整个宁州的兵力,可实际上也只能抽调三州交界地驻守的两万兵将。而且那两万兵将主要以步兵弓手为主。南方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船只,因而高端的骑兵几乎没有。
海军自然不能带去颖州的,再厉害的鲨鱼到了陆地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况且宁州海军也有宁州要守护,不可能跟着宁北落上岸去当炮灰。
宁北落此番领兵,堪堪两万,却还要奔波千里,到最后估计也只是聊胜于无。
所以宁北落带着两万兵马临行时,老宁王心中欣慰和愧疚交集。
欣慰于儿子终究还是深明大义的,愧疚于把宁州和帝都之间的烂摊子丢给小儿子一力承担。
最后的最后,宁世从只是紧紧的抱了宁北落一把,趴在他耳边低语:“儿子,别找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宁北落还来不及细品,已经有亲卫来催促,要开拔了。
宁世从把儿子送上了战马,含笑对他挥了挥手,目送一行人浩浩荡荡远行。
宁北落马鞭一扬,顿时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不带半分留恋。银甲红缨在阳光下闪着灼目的光芒,在众人眼中划出一道夺目的线。
而在他的身后,两万兵马奔流浩荡,竟不亚于十万大军的声势。那等雄豪壮观,令宁州官员百姓皆发自内心的自豪叹服。
宁州有王若此,才会成为大弈最为富庶的州郡,没有之一。
宁世从一直静立到围观的人群都散去,再也看不见那两万兵马的丝毫踪迹,才悠哉的背起手,吩咐管家:“准备好了就走吧。”
管家无声点头。
翌日,宁王府人去楼空。
新任宁王听闻这个消息,毫不惊异,行军布阵如旧。
扎营休息的时候,宁北落靠着一棵老树畅饮。心里正想着半阕词,嘴里碎碎的念叨着:“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记得当日学这阕词的时候,可晴还巴巴的问过他和大师兄:“喝醉是什么感觉?酒是什么味?”
大师兄转移了话题说,这阕词流传最广的是最后两句:古往今来多少人为情消瘦,为爱憔悴,却执迷不悟。
他却因了这句话,第一次偷偷跑去喝酒。他在二师兄的药房里酩酊大醉,一直想找个对饮的人,可那人对着大师兄笑的眉眼弯弯,甜的似乎沁出了蜜。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丫头,什么时候你才能与我共饮?
有随军的旧日宁王幕僚坐卧不安,不顾行路颠簸,想要邀宠于新主,便在扎营休息之时凑上前来,高深莫测的问道:“王爷何必如此匆忙?”
宁北落仰头灌下一口美酒,浑不在意的说道:“军情紧急,敢不匆忙?”
“非也,非也。王爷此言差矣。”那蓄着山羊胡的幕僚捋一捋自己的小胡子,一连不赞同。
刚刚想到佳人低眉浅笑的样子,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却有人如此不识相的几番打扰,放下酒坛子,宁北落便有些不耐烦了:“你谁啊?有屁就放。”
唧唧歪歪是准备扮神仙还是准备给谁算命?要不要他给几两卦资啊?
“在下姜无牙。”那山羊胡的脸色像是吃了大便一样难看,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姜无牙?”宁北落敲了敲酒坛子,笑了起来:“这名字取的可真好,响亮的很呐。”
“多谢王爷夸奖。在下祖上乃是靖国伐纣的姜尚姜太公。”
宁北落又笑了,戏谑道:“原来阁下还家学渊源呐?本王眼拙,竟没看出来。我说,你怎么不直接叫姜无齿?”
然后看那山羊胡面色几番轮转又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自己,不由得觉得无聊,便不再逗弄,吩咐道:“有话直说吧。”
“王爷,您此番匆匆赶去,颖州与乾州交锋正热,您可助颖州一臂之力,但局限于地势,必然不得出彩。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怎么说?”
那山羊胡一副高人在此速来膜拜的踞傲样子,道:“王爷何苦舟车劳顿疲于奔波,费心费力还讨不得好。不如慢行慢走,悄悄扎营于颖州近边,待两军长时间战乱心力交瘁,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成就盖世英明。”
“这主意……”宁北落喃喃的说了半句话,然后问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种奇葩,真不像是宁州人。
“小的以前是宁王麾下的幕僚,一直随军征战。”
宁北落瞥了他一眼,奇怪道:“宁王?”
那姜无牙赔笑的做了个揖,改口道:“王爷恕罪,小的一时口误。是前宁王。”
“本王不喜欢当英雄,只喜欢当无赖。你最好记清了,本王不喜欢那些弄虚作假自以为是鱼目混珠尸位素餐狗屁不通有眼不识**人的家伙。”
那人讷讷的跪倒,不住点头:“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既然是我父王留你在军中的,本王也不遣你走,只是你可别辱没了我父王的识人之术。”
宁世从既然留此人在军中,那此人必然有可用之处。人无完人,此人虽然高傲了点,自以为是了点,说话倒也有几分歪理。
姜无牙又是一阵唯唯诺诺:“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宁北落一个眼刀甩过来,那姜无牙便立刻清了清嗓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阵比画。
宁北落听罢,盯着那姜无牙一阵狠瞪,看得那姜无牙一阵冷汗,觉得自己大概离死不远了。
最后宁北落却突然把酒坛子丢给那山羊胡,重重的点头,说道:“是个好办法!赏酒!来人!传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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