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窸窸窣窣的传来商议的声音。

  “唉，罢了，我老了，以后赵家还得靠你们两人撑起，你们觉得要走就走吧。”

  这是赵老爷的声音，他被两个儿子劝说动了。

  “既然如此，咱们明年一开春就走如何？”

  回应他的是赵乾和赵礼短暂的沉默，而后是赵乾先行开口。

  “父亲，我与弟弟之前商议的是，过了中秋就走，但如今有了洪大人那边的变动，怕是中秋也不能在家过了。”

  赵老爷本来已经平稳的声音，骤然提高。

  “什么？为何要那么早？！连今年过年，都不能让我有个好安生吗？！那不成！”

  赵礼接着劝道。

  “父亲，若是真的打起来，就算走也来不及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赵老爷声音依然高亢。

  “莫要再说！什么打不打的，都是没影的事儿！

  你们要是如此胆小，你们就自己走吧！反正我是不走了，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怕什么死不死的！”

  因为声音太大，扯到了嗓子，说完他又不停的咳了起来。

  柳遮月缩在角落，无奈的用手挡着房顶上落下来的灰尘。

  因为赵老爷的不配合，屋里的两兄弟不论如何劝说都没有用，赵老爷就倔强的厉害，更是放出话来说，要不就让他在家过年，他就自己留在宅子中。

  弄得屋里两兄弟都没有什么办法。

  最后还是赵乾妥协退让。

  “父亲，过完年之后天气就太冷了，我们顶风冒雪的上路实在不安全，要不然咱在家过完中秋吧，中秋我们在这儿阖家团圆一回。”

  “唉……”赵老爷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口。

  剩下的就是三人一起商议，如今怎样应付洪午了，柳遮月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悄悄地弯腰退了出去，刚出了正院，她就看着远处有一个人晃晃悠悠的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柳遮月连忙贴着墙根，慌忙向着周边的竹林跑去。

  好在现在天色已经全黑，取灯回来的小厮只觉得似乎有人影晃过，等他提着灯追过来，只能看到黑幽幽的竹林，并无他人。

  小厮挠了挠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默默的回到了岗位，装作无事发生。

  柳遮月一路逃似的跑回了小厨房，她气喘吁吁的扶着小厨房的门框。

  连续熬了两个大夜，马厨娘和孙婆子早就回家了。

  现在的小厨房一片黑暗，四周静谧，只有柳遮月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她刚把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养了回来，又因为这两日的通宵干活，和今天在宴会上的消耗。

  柳遮月清晰的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有破败的趋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天要亡我啊！

  她赶紧从领子把钥匙掏出来，双手因为剧烈运动而轻微颤抖，就着微弱的月色，捅了几次才捅进锁眼中。

  咔吧一声，小厨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柳遮月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学着孙婆子的习惯，进门先去摸花生，往嘴里塞了些花生米。

  嚼的满嘴白浆，咽下这丝丝的甜味，柳遮月这才觉得自己稍微缓了过来。

  她在脑子里迅速的把刚才听到的信息汇总了一遍，现在赵家虽然危险，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所以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赎身，恢复自由。

  二是在赵府再养养身子，然后等赵家往外清理丫鬟婆子的时候，她再趁机赎身，那时应该还能少交些赎身的银子……

  柳遮月叹了口气，刚下定的决心，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捏着自己的手指，在心中盘算了半天。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下子就从小马扎上蹦了起来，小手一挥从空间里拿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蛋挞，随手放到食盒中。

  又点上蜡烛，从旁边的食材筐中摸出两条黄瓜，一条收进空间作为自己的加班工资，另一条则改刀切成蓑衣黄瓜，随意拌了一下，也装进食盒里一起提走。

  柳遮月拎着食盒，神色淡然的再次来到听竹轩的主院。

  因为她早就将脸上的丑妆洗干净了，所以在门口守着的小厮直接就认出了她。

  “你是小厨房的？这么晚了来主院做什么？”

  柳遮月装作柔弱的提起食盒，细声细气的说道。

  “麻烦您通报一声，我来给二少爷送些解酒吃食。”

  今天开了宴会，现在送解酒菜，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小厮没有过多怀疑就直接点头。

  “嘿，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老爷和大少爷刚走，你在这儿等一会吧，我去通报一声。”

  小厮觉得他们仆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得让主子看到。

  他觉得这个小丫鬟来献殷勤没有让老爷看到就是可惜，而柳遮月却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刚才走的够快，要是被碰到了不死也得掉层皮。

  小厮进去通传，不大一会儿就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对柳遮月挥手放行。

  “行了，二少爷叫你进去。”

  柳遮月客气道谢，也不知道是她装的实在太柔弱，还是今日当值的这个小厮人不错。

  他还特意嘱咐了柳遮月一句。

  “你进去的时候小心些，我瞧着咱二少爷心情可不太好。”

  柳遮月心道，都要被逼着远走他乡了，心情能好嘛，不过她表面上却依然客气。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得到小厮的放行，柳遮月拎着食盒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书房。

  书房中的灯火十分明亮，她在推门进来的刹那，还需眯起眼睛稍微适应一下。

  赵礼今日并没有看书，而是坐在书桌前，疲惫的用手倚着头。

  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在看清过来的是柳遮月后，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过很快就将情绪掩饰好，捏了捏鼻梁，坐直身体，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一开口还是一样的毒舌。

  “怎么舍得洗脸了？还真辛苦你了，能顶着那张丑脸出门。”

  柳遮月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暗自告诉自己办正事要紧，别逞口舌之快。

  她暗自吸了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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