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妈的身影，我突然有点担心，担心我爸这个直男会不会再次临阵倒戈于自己的老婆。

  我连忙给我爸打去电话，却被无情拒接了。

  “嘿，这个老头真有意思，为你我都快操碎心了，你竟然还敢拒接我电话！”

  想到这里，我毫不气馁地用消息再次“轰炸”于他。

  “爸，我就想看看那晚的事，你没有再次临阵倒戈吧？这些天我都为你提心吊胆呢！”

  他老人家的回复却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没”。

  “连个标点符号都舍不得用啊？”

  可是当我的嗔责还没酝酿好，老爸竟然主动打过来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开门见山是他的本性。

  “我在文化街区这边，看见我妈了！”

  “哦，你妈在干嘛呢？”

  “进书店去了！”

  “那你去那儿干嘛去了？”

  “你说我干嘛来的！”

  “哦，”他老人家还没完全失忆，“忘了忘了！”

  “爸，那我一会儿午饭，能不能跟我妈吃顿饭？”

  “你自己看着办！”

  “我是说，万一我妈问起来那晚的事我该咋说？”

  “我把你个没脑子的，陈阿姨不是跟你说了是你临时有事被叫走了嘛！”

  “那我妈，肯定要问我是啥事啊！”

  “啥事？你不会随便编啊！活人能叫尿憋死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谁让你找这么个老婆呀，我大事小情没一个能逃得过她的法眼啊！要是再穿帮了，你可别怨我啊！”

  他在电话那端乐开了。

  “那就，你就悄悄做你事吧！别见你妈了！”

  “那万一，我妈自己过来咋办？”

  “唉，你可真不愧是我的种，关键时候脑子这么死的呀！”

  “我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幸福啊！”

  “那就，算了，我一会儿过去，一块儿吃吧！正好跟你交代件事！”

  这个新址，我爸妈全程都是共同参考并选定的！

  现在刚刚装修完毕，我料定我妈来到这片一定会过来看一眼工程进度，只是我没料到，她今天来，真的就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从错愕中醒悟过来后，我爸竟然已经快到了。

  “你妈呢？”找老婆是我爸的首要任务。

  “我妈说她约了人一起吃午饭！看了一眼就走了！”

  “真是的，啥事都办不成！”我爸的抱怨让我也颇为无奈。

  “老婆，听子阔说你来过了？”他那变脸速度的确是绝活了！“我刚过来！对了，你约的谁？”

  我有些不知所措，生怕我妈说出的那个人又触着我爸哪根敏感神经。

  于是直后悔自己为啥没有提前问清楚，好确定我爸到来后选择要不要跟他说实话。

  “走吧，随便吃点！”

  他的命令传达下来，我不由得怔在原地。

  “随便吃点？我妈要是在场的话，你怕是要点满汉全席了吧！对我这个亲儿子，你就‘随便吃点’！嗨，我太知道你这‘随便吃点’所蕴含的菜单了！”

  果然，一人一份快餐！这就是我们爷俩的午饭！

  “爸，你吃这个，可以吗？”

  “给你省点钱！”

  “这不是省钱不省钱的事！”

  “那你想吃啥？”

  “要是我妈一起吃的话，你不会也打算吃这个吧？”

  “别‘要是’！男人吃饭有啥讲究的？三餐都蹲马路边解决的大有人在！这个，好歹还有桌椅供你用！”

  我也只能暗自在心里嗤之以鼻。

  “快点吃，回去赶紧把我带的东西好好看看！”

  “爸，”我试探道，“那，我妈约的谁？”

  “她的校友，给程程联系的高中的一个校长！”

  “男的？”

  “嗯！”我爸虽然点头，但他的眉头紧皱，从未散开过。

  我不禁为面前这个老男人惋惜了起来。

  原来爱就是这么没道理！

  想我亲妈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希望中屡屡失望，都源于她把自己困于囹圄。

  我爸是个好男人，是外人眼中的好丈夫，却不是我亲妈的好爱人！

  至少在他们渐行渐远的婚姻中，身心俱疲，内外皆伤到体无完肤的只有我亲妈一人！

  如今我所看到的一切，我爸越是试图遮掩他的醋意，我就越是觉得我亲妈亲手酿造的这份悲苦无人能解。

  作为他们的亲儿子，我却实在难以有所作为去为我亲妈报复一二！

  因为他们都是全心全意地对我好！

  或者，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我亲妈的苦是因为他造成的，欠我亲妈的也只有他一个，与我无关！

  这样想来，我还能稍感宽慰。

  因此，对于我亲妈临终前的那句话，我是打心底里希望那只是我妈多年怨气的发泄而已。

  可是即便我如此祈求，我爸这个“耀眼之人”还是躲不过红尘纷扰。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被我妈撞见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呀，不光我爸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连我这个亲儿子也一并被撸掉了“诚信”的桂冠！

  在我们吃完饭没一会儿，会计也过来了。

  他是我奶奶家的亲戚，被我爸从老家一家会计事务所带出来后，就一直是我爸坚实的后盾。如今经营着自己的会计事务所。

  而与他同来的，是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女人，正是这个女人，直接引燃了我爸的信誉危机。

  “唉，你找谁？”

  刚从洗手间出来，会计看到一个人探头探脑的样子，便好奇地问了起来。

  这一声，把我们的视线聚集到了一起。

  “请问，这里有没有叫洪子阔的？”

  见他冲我招手，我赶忙出来。

  “你是洪子阔吗？”

  “唉，我是，你是谁？”

  “白女士让我们把花儿送上楼！”

  “白女士？”我的思维没跟上趟。

  “哦，这里有她签名！”

  看到签名，我才猛地拍了一把脑门，恍然间尬笑道，“抱歉啊，师傅，那，花儿呢？”

  “楼下安保不让上，所以还得你们来个人帮忙解释一下。”

  “那我妈人呢？就是白女士！”

  “抱歉，我们上午的订单，下午安排配送！”

  等我好不容易配合师傅把所有的花草搬上楼，我已是大汗淋漓。

  因为施工并未完，空调也没法用，我只有出去透口气，让自己凉快一下。

  气定神闲，想着不管怎么着，也应该先感谢一下我妈。

  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圆圆。

  “圆圆？妈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

  “妈妈上洗手间了，我是给她挂包的！”

  “不是，圆圆，现在才两点多，还不到三点，你为啥会跟妈在一块儿？你不是应该这会儿在学校吗？”

  “妈妈给我请假了，我们要回老家一趟！”

  “回老家？”

  “嗯，是啊！你等着，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唉，不对，我是说，爸也没说妈今儿要回老家啊！”

  “妈妈说，要回去帮程程哥准备入学资料！”

  “哦！”我将信将疑，“那，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准备咋回？”

  “我们坐火车呀！马上就要检票了！”

  “圆圆！”我仿佛听到我妈的声音在叫圆圆，不禁问道，“妈出来了吗？”

  “嗯！你要跟妈妈说啥话吗？”

  “对，你把手机给妈！”我连忙叮咛小妞，就怕她不小心给挂断。

  “子阔！”我妈接过来手机开门见山地问，“我买的花儿，下午就能安排配送了，你注意接电话！”

  “妈，已经送到了！你咋买那么多！”

  “我听说，那些花儿吸甲醛效果都很好，就每样都试一下！”

  “妈，那……”

  “子阔，我这边要检票进站了，就先不说了，你忙吧！”

  不等我反应过来，我妈已经挂断了电话。

  直到我爸打不通电话，我才隐隐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

  可是到底啥问题，我也仅仅只是直觉。

  “爸，你给谁打电话呢？”

  印象中，我爸就没有打不通的电话。

  他伸了个懒腰，悠然叹道，“没事！”

  “大伟叔！”会计带来的那个女人再次贴了上来，“我叔刚打电话，说他过不来了。他交代我无论如何都要请你吃顿便饭！”

  “不用了！”我爸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

  “大伟叔，完不成我叔交代的任务，我可是要挨骂的！你就当可怜我，好吗？”

  “亲戚之间，不用那么外道！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可是，我来这边，路也不熟……”

  “呃，子阔，”我爸瞄了一眼外面，见我正在忙，他想都没想就给我叫了进来，“你送这谁，送她回去吧！”

  我勉为其难，想着要不要当外人面驳回我爸给我的临时差遣。

  她却不答应了。

  “大伟叔，我刚听见子阔有别的事要忙！我就请你吃顿饭，就算你帮我完成我叔派给我的任务了，好不好吗？”

  我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连忙解释，“大虫回来了，订好饭局了！”

  “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爸说着拿起手机再次拨起了号码。

  “我到底要不要说？”我一阵踌躇。

  “老婆！”

  他的朗声令我不由得一个激灵。

  “嗯，你在哪儿呢？”他看了看表。

  我妈应该是跟他实话实说了，我只看到他的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等我爸再次看向我的时候，他那眸中已经是一片寒光。

  “那谁……”

  “大伟叔，我叫丽雅，叶丽雅！”

  “嗯，好，我家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你自己打车回吧！替我谢谢你叔的热情！”

  见她还想要说啥，我便连忙道，“今天已经太麻烦你了，改天我再好好谢谢你！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看着我爸收起了资料，她也没再坚持，只是改了话题，“我帮你把这些垃圾带下去吧？”

  “哦，不用，这种活咋能让你一女生干啊！”

  一路上，她的话题几乎都在围绕着我爸。

  “唉，子阔，我刚听大伟叔打的电话，你这个后妈对你咋样？”

  “挺好的！”

  “哦，听说，她还带着个女儿？”

  “嗯，是我妹！”

  “啊？难道真是你亲妹？”

  “进了我家，就是我亲妹！”

  “哦！”

  一阵沉默过后，她再次开口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像大伟叔这么优秀的人，到底是咋跟你后妈认识的！”

  我没吭声。

  她却继续喃喃道，“你那后妈她是干啥工作来着？”

  “你问这些干嘛？”

  “我听我爷爷他们说，大伟叔命苦，一辈子只能养着老婆！我就揣摩着，你后妈是不是也没工作！”

  她嘴里的爷爷，是我爸那位后妈的亲弟弟，也是我爸他亲妈的表弟。

  “你爷爷还说啥了？”我真想听听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犹如得到了许可一般，欣然道，“嗯，我爷爷倒也没说别的。就是我觉得大伟叔那么优秀的人，前程似锦，眼光肯定独到！”

  她的潜台词是什么，我不敢臆测，但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并非那种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然而我爸就没那么舒畅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你妈回老家了？”

  聚会前，我特意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本为叮嘱他记得吃晚饭，却被他那有气无力的诘问给镇住了。

  “呃，就是花送来后，我打电话给我妈说谢谢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爸，你咋了？我妈回去是有事的！”

  “好了，挂了！”

  “唉，爸爸爸，你咋了？我妈回去顶多也就两天！”

  “你懂个屁！啥事都是马后炮！”

  要说这世间有啥事能让我爸提神，除了他的老婆，还有就是骂我！

  “我又咋了嘛？”莫名其妙被骂一通，我这赴宴的好情绪瞬间跌落谷底，“我以为我妈回老家你知道呢！”

  “还咋了？没事我就不能骂你了？”

  “你骂我没关系，关键，你得有理有据，我才能心服口服呀！你不能，不能因为我是你儿子，你张口就骂呀！养成习惯可不好啊！”

  “你少废话，赶紧把你该做的事做好了！该招聘的赶紧定下来，别累得我一天跟狗一样！”

  “哎哟，我去！”我不由得笑了，“你累你说出来呀！”

  “我……”他却欲言又止。

  “要儿子有个屁用啊！我这儿累的腰酸背疼的，也不见你替替我呀！”

  “哎哟喂，你让我去送那个啥亲戚来着。”

  “还怨上我了？你早点把人定好了，用得着麻烦别人吗？”

  “那，还不是人家拖你的关系才抢先的嘛！我还正愁接下来要咋对付呢！”

  “不说了，我面好了！”

  “你大晚上的吃那么结实的干嘛？”

  “我自己泡的面！”

  “啊？方便面啊？”

  “应该就是你上次买的那个吧！”

  “我靠，爸，咱都度饥荒了吗？那个，都有一个月了吧！我妈不让吃，你偷偷吃啊？”

  “实在没食欲，又不想动，将就一下吧！”

  “爸，吃饭可不能将就啊！”

  “把你的账目码清楚些，比你废多少话都强！”

  “你，你，你还是别吃了，等着我，我给你买一份带回去，咱爷俩一起吃！”

  “你赴你的宴去吧！”

  “你是我的领袖，我必须紧着你！那泡面，咱别吃了啊！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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