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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特赦


这三日光阴,与人不同,有人觉得似箭如梭,便有人难熬至极。

  三日里,北鉴司衙中众人每日亥时折返衙中,互通有无,然而信息却寥寥无几,

  这摩罗多利,依旧如常,每日里歌舞饮酒,偶尔出趟醉月阁也是达官显贵步舆相邀。

  并未单独出过醉月阁,而经多方打听,那日来传信时,摩罗多利并未在醉月阁,而是前夜为礼部侍郎所邀,在侍郎府中直至第二日傍晚时分方才归去。

  再说那青烟,数年来为等杨清怀赎身,与众舞姬关系皆都善好,既不存在利益之争,那自然是深得众舞姬青睐。并未发现异常。

  由此可见那日前来传信之人并非摩罗多利,而能易容至此般相近,令众人均无察觉,想必也是与她亲近之人。

  而苏落衡,三访卢墨衡而无果,虽是动用了祖父,却依然未得那卢墨衡相助,卢墨衡只以年事甚高,手脚不利为由几番推脱。

  故而这诸多线索一时竟也毫无进展。

  倒是那醉月阁中传来不少朝堂之上的消息

  圣人欲立魏王为皇太子,而辅国大将军岑长倩极力反对,而后坐罪谋逆,惨遭诛杀。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格辅元与辅国大将军一并遭陷,致满门抄斩,祖坟遭掘。

  而林笑愚听闻这些消息眉头更是拧作一团,这魏王这般得宠,圣人自是袒护。乔府一案则更是难处。

  而魏王武承嗣此番长安之行一曰昭德,二为监斩。

  名为昭德,实为与长安众官员施压罢了。

  这日清晨,众人早早便出了衙门继续盯梢去了,

  堂中只剩林笑愚、苏落衡二人,裴童卿则又去往了地牢探望乔凌菲。

  二人正交谈间,忽闻堂外行人马嘶之声。

  苏落衡立即起身出堂去看。

  “诶?苏绣衣”这苏落衡还没跑出多远便听行人招呼道“东都八百里加急书信。劳烦苏绣衣签典。”

  “有劳小哥”苏落衡签了信件,便疾步跑回堂内,忙道“头儿,阁老的信!”

  林笑愚急忙起身接过信件,仔细翻阅道:“

  予墨足下:

  垂鉴,

  两度得绣衣书,顷诵华笺,具悉一切。

  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

  然家听于亲,国听于君,天光有蔽,被谤议不能自明者,计以百数。

  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左司郎中,此诚知疑似之不可辩,非口舌所能胜也。

  乔女不然,始奇其能,以五听察其情,以三虑尽其理,谓可以共立仁义,裨教化。

  假令万一除刑部囚籍,若为己用,则堪当世用矣。

  然识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

  生所期者,甚似而几矣

  故怀英欲开正直之路,以敦风节,上疏大家。

  圣人广听,蒙恩特赦。

  伏惟珍摄,谨此奉文。

  书不能悉意略陈固陋怀英白”

  随即大喜道“落衡,唤童卿来大堂!”吩咐罢,便信步回了大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去”苏落衡亦是大喜,便转身往大堂去了。

  林笑愚自然是想亲口将这喜讯告知乔凌菲,但思前想后,还是由裴童卿去较为妥帖。便命苏落衡去唤裴童卿。

  林笑愚负手立于大堂内,见裴童卿来时,仍是一脸不悦,便猜那苏落衡并未将阁老书信之事告知于她。

  “唤我何事?”裴童卿冷道。

  “阁老来信”林笑愚佯装悲痛。“信中......”

  “如何?”裴童卿见林笑愚这番模样,顿时急了。

  林笑愚作不忍状,扶额,将信件置于案台之上。

  裴童卿急忙取过信件,阅后喜不自矜,笑颜如花,向林笑愚嗔道“头儿,又作弄于我。”再看身后苏落衡早已憋笑不住,笑出了声。

  裴童卿随即立即跑向地牢将消息去告知乔凌菲。

  乔凌菲这三日是度日如年,打从裴童卿告知她那教坊司当中暗地里各种污秽勾当,当中不乏有殒命女眷。便是日日难熬,夜夜不寝,几日下来,虽是餐餐丰盛,却是瘦削不少。

  听闻裴童卿所言,犹觉梦中,待向裴童卿再三确认后,一时不知是悲是喜,眼底竟弥漫了一层雾气,眼泪随即夺眶而出,旋即与裴童卿相拥而泣。

  待乔凌菲抹去眼泪,方才道“走吧,我们出去吧。”

  “不可”裴童卿随即说道“阁老虽说是已请圣人旨意,圣旨未达,凌菲你仍得监候于此。”

  “也罢,三天都等了,不急于这片刻。”旋即她又想到今日便是乔知志行刑之日,虽未得几日相处,却倍受乔家宠爱,她想着等出了这木石笼子,定要为乔知志立碑明志,便一时又伤感涌上,不由得叹息一声。

  待快到午时,距北鉴司衙不远的西市街口,早已围满了人,这乔府虽非望族,却依旧因其尤有俊才,所作诗歌,时人多吟咏之,且自从窈娘一事传于坊市之间,便广为流传,不少人为之唏嘘感叹。

  时值正午,烈日高悬,路边垂柳细枝不动分文,树荫紧紧缩做一团,蒙尘得叶子也都蔫蔫地打着卷,令人焦躁。

  监斩台上,一只七宝轮罗华盖伞,为整条苍白的街投下一片小小的阴,伞下正是那相貌端庄,眉间却透着股狠戾的魏王武承嗣,而身旁立的白面小生,依旧笑颜,看着刑场中央,一身囚衣,枷锁在身跪地的乔知志。

  也仅数十日的光景,那乔知志竟苍老如斯,满头凌乱的长发,久未打理的胡须也杂乱的贴在脸上,虽是一身崭新囚衣,却从内里渗出斑斑血痕,想是遭受多番折磨,也才到如今这境地。

  乔知志形容枯槁,面色惨淡,干裂的嘴唇仍低声嗫嚅着“知志悔矣,本应以诗勉励,而非以绿珠诱窈娘自戕,知志之残酷堪比酷吏尤有不及”随即紧闭双眼流下两行清泪“自作孽,自作孽啊......哈哈哈哈哈”

  听闻刑场之上乔知志发笑,魏王看着台下的乔知志怒意中掺着不耐烦道“午时可到?”

  来俊臣看向桌上漏刻道“已到”

  “斩!”

  随即行令官喝到“三刻已至,罪犯乔知志,可有冤屈。”

  “死的不冤,哈哈不冤”乔知志仰面长啸。

  魏王与来俊臣相视一笑,随即将吊桥牌,轻蔑地丢了出去。

  “行刑!”行令官随即喝道。

  众监斩监军将围观众人向后驱赶,以免有人冲撞法场,刽子手,随即操刀行刑。

  而这一刻,风乍起,吹邹天上层云,云骤聚,遮天欲掩赤日,天色忽的一暗竟隐隐可闻雷鸣之声,似有暴雨将倾之象。

  法场周围民众皆窃窃私语。

  魏王见状,不做声,随即起身侧目道“女眷何时处刑?”

  来俊臣微微屈身行礼道“已差南衙。”

  听来俊臣答话,也不回答只抬头看眼这黑压压的天信口道“好雨!”

  随即转身上了车架。

  就在两人一问一答间,距刑场不远的街道,一驾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繁贵车架正往北鉴司去。

  而与此同时金吾卫南衙侯卫尉迟尉迟耶罗领一众金吾卫也正赶往北鉴司。

  待两队人马同时赶到北鉴司衙时,暴雨倾盆而下。

  尉迟耶罗恰巧赶到衙门口,随即拍打身上雨水吐槽:“这天杀的雨,也不挑个好时辰。”见车架前一队羽林卫于雨中站立不动。

  正拍打衣物,见门前华贵车驾,朱色窗牖轻启,露出半张俊脸,俊朗如斯,抬头看了眼北鉴司牌匾细声对驾前羽林卫道。“唤那绣衣出来接旨。”

  “是”驾前羽林督卫拱手作揖随即进入衙内喝到“绣衣林予墨前来接旨!”

  尉迟耶罗见势立即退至一旁心道“莫非那林兄当真请来了圣旨?”转身便见林笑愚携众绣衣从院内急忙冒雨赶来。随即与林笑愚点头示意。

  林笑愚出得衙门,忙赶至车架前屈身行礼,欲迎驾内之人。

  但闻车驾内悠悠传来一句“本公便不宣诏了,怕这雨要脏了本公衣衫。”随即从窗牖之内递出圣旨。

  方才那羽林督卫立即踏前两步接过圣旨,随即打开道“见旨如见圣人亲临,跪拜接旨!”

  林笑愚,尉迟耶罗等众人纷纷下了石阶,跪于车架前,静候宣召。

  那羽林督卫随即道“:天册金轮圣神皇帝敕制:圣人之临天下也,明大教,长义节,道化于上,清行于下,上下相奉,人怀义心。绣衣予墨清远有理,断是非,明曲直,尊其道,贵其业。擢,代大理寺少卿。北鉴一司,悉数收纳。撤印封衙。

  朕以身居极位,事继繁煎。得怀英疏,闻乔女事,今遣鄂国公薛怀义,持诏宣制,特赦之!以表朕之天恩。

  万岁天授二年敕

  “接旨!”

  “承蒙圣人天恩,绣衣予墨,恭迎圣诏。”林笑愚连忙起身,躬身前行接下圣旨。随即道“劳鄂国公大驾,恭请...”

  车驾内传来不屑的声音“不必,本公另有要事”随即窗牖轻启,透过纱帘,又是那张清俊瘦削的脸,看了一眼林笑愚。又将窗牖合上继续道“走。”

  众羽林卫闻言便驱驾离开了北鉴司衙门。

  众人起身纷纷围至林笑愚身旁。

  尉迟耶罗忙上前拱手“恭贺林绣衣拜代大理寺少卿!”

  “尉迟兄见效。承蒙圣恩拔擢,林某当竭力躬行,不负天恩。”林笑愚回礼道

  “不知尉迟兄,今日来访......”

  尉迟笑道“正是为那乔家女眷而来,今晨得南衙命,要将乔女提至南衙狱中,着受刑之事。尉迟极力劝阻,奈何,乃是魏王亲命,尉迟所托。恰巧方才,听闻圣诏,如此,尉迟即刻回衙复命。”

  “有劳尉迟兄代为传达圣诏,予墨顿首。”林笑愚再拜。

  “尉迟这便启身。”尉迟耶罗回拜之后率众金吾卫便折返那南衙去了。

  “头儿,那咱这北鉴司,当真要归那大理寺门下?”方鹤临问道。“那便恭贺头儿了。”

  “天意如此!”林笑愚皱眉转身道“如此,这司丞之案......”

  众人闻言,皆明白林笑愚所指,随即一同往北鉴司大堂走去。

  裴童卿兴冲冲地跑向地牢,将此消息告知乔凌菲,二人相拥而泣,随后便一同返回大堂之中。

  堂内众人皆各自忙碌,起草文书,收起官印,拟好拜帖。见乔凌菲与裴童卿,入得大堂,纷纷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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