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院长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几位医生来到了圣玛丽小学，告诉苏白生理盐水的事他已经办妥，他帮苏白联系到了卫生局专门负责这次抗战救援的官员。

  据这位官员说，由于中日已经正式开战，闸北和虹口的战事愈打愈烈，法租界不敢得罪日本人，因此对租界内的药品外运采取了外松内紧的政策。

  这个意思是，虽然没有对租界内生产和经营药品的公司明文禁止，但暗中对巡捕房下了命令，不得让任何药品从法租界运往华界进到中国军队手中。

  因此，这位官员建议，将药品分批运往爱多亚路，这里是法租界与公共租界的交接处，他们会经公共租界将药品运回华界，或直接配给到各战地医院和救护队手中。

  毕竟中日双方的交战地就在公共租界的北部和东部，美英掌控的工部局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禁令和实际行动。

  这位官员还建议，最好在半夜进行交接，他们会摸清夜间巡捕们巡逻的规律，然后确定交接时间，越快越好。

  苏白立刻安排刘一眼和铁头，雇人把药先从药厂拉出来，运到姚主教路去。

  苏白在上海最早的两个住处，在这个紧要关头也顾不得保密了。

  之所以没选择自来火东路那处小院，是因为电台在那里，万家父子有时会去那里和孔曼姐妹通电报。

  还有，自来火东路的院子是苏白买下的，其它几处都是租的。

  海格路这处洋楼虽然也是买的，却是以韩查理的名义买下来的，自己已经向韩查理允诺过，离开上海时将这处房子送给他。

  刘一眼和铁头走后，苏白又把常顺宝派了出去，让他回海格路找韩笑笑，向韩查理打听一下卫生局官员所说关于禁止法租界药品流入华界的消息是否属实。

  做好这一切后，苏白来到教室改装的病房中，施医生已经向张副院长汇报了两个感染病人的用药情况。

  她的观察和结论是，仅过了半天一夜，效果肉眼可见。

  “好，好，”张副院长连说了两个好后，俯下身亲自查看起伤员的伤口来，不停地点头。

  他让施医生继续观察，如果疗效切实，他准备开始在第五救护队先用起来。

  第五救护队不只有十七团的伤员，感染的人也不止两个。

  施医生对张副院长说：“先生请放心，我会一天三次地观察和记录病情的变化，药物剂量的调整也会仔细记下来！”

  苏白在一旁暗想，这张副院长也够小心的，自己耍了个小花招把施医生接到圣玛丽救护队来，他也没闲着，派了个施医生，这里就成了他的盘尼西林临床基地了。

  苏白以求指导为名，带着张副院长和他带来的医生们把这两天队员们做过的几十例小手术伤兵都看了看，目的是让他们知道，用过盘尼西林和红霉素后，无一例感染。

  从张副院长无数次的点头来判断，他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但这个老奸巨猾却不肯说出来，只是夸手术做的比他预期的好，有些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提高，施医生可以适当在这里做一些培训。

  让苏白没想到的是，施医生借机要一些麻醉药，张副院长很痛快就答应了。

  张副院长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常顺宝就回来了，韩笑笑给韩查理打过电话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公董局确实下了令，对于运往华界的药品一律扣押。

  韩查理知道苏白想把法华药厂的药用于前线，他给出的建议居然和卫生局那位官员的想法不谋而合，跨过爱多亚路进入公共租界，绕个弯运回华界。

  从霞飞路捕房的辖区出法租界最好，霞飞路一带名人众多，霞飞路捕房的巡捕们忙着从名流身上捞外快，根本不在乎公董局扣押药品的禁令，他们的辖区与华界不接壤，所以这件事很自然就不会被他们重视。

  就算偶然撞到了往外运的药品，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花点钱肯定放行。

  哪怕事后公董局追究起来他们也有话说，放走的药品是运往公共租界的，谁知道他们进入公共租界是个障眼法呢？

  既然韩查理也这么说，苏白立刻带着苗医生来到第五救护队找到张副院长，给他分析了此事的紧迫性，必须以最快速度将这批生理盐水和酒精与卫生局完成交接，否则夜长梦多。

  张副院长听了后也很着急，立刻开着他的车带着苏白来到苏州河南岸昨天他打电话那个公用电话亭，联系到了那位卫生局官员。

  双方约定，后天晚上12点过后，苏白这边将药跨过爱多亚路拉到他们在路北的一个临时仓库里。

  而且，这位官员会亲自去交接药品，还主动提出想见苏白一面。

  这正是苏白想要的，这么一来，自己又可以两条腿走路了，一方面通过这位官员将盘尼西林的建厂急迫性逐级上报，直至到达南京的卫生署，另一方面利用施医生和第五救护队，甚至是上海医学院的所有战地救护队来扩大影响，为药物的强大药效提供足够的临床数据。

  苏白觉得，这一次，自己的药厂建设可能真的离付诸实施那天越来越近了。

  和那位官员把细节约定好后，张副院长让他的车把苏白和苗医生送回了圣玛丽小学。

  苏白将此事告诉了万绮丽和紫嫣，她们也认为这一次捐完药品后，再加上医学院马上就可能大面积使用盘尼西林这个因素，苏白一直以来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忙碌了一天，终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今天的晚饭仍是两大桶粥，与之前不同的是粥里掺了不少切碎的青菜。

  当紫嫣将江阿婆准备的肉丝掺入粥中时，施医生说没想到圣玛丽救护队不光有好药，连伙食都这么好，她有点不舍得回去了。

  “那就留在我们这儿！”万绮丽马上接着施医生的话往下说，在哪儿支援抗战都一样，第五救护队那边好医生很多，圣玛丽却一个也没有。

  苏白趁热打铁：“施姐，你留下在这里可不仅仅是留下一名好医生，而是带活了一支医疗队啊！”

  施医生说这件事还得和张副院长商量一下，紫嫣说：“他要是不同意，以后别想用咱们的盘尼西林！”

  这一句把大伙都逗笑了。

  许天意突然问了一声：“马大和铁头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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