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查理的推断让苏白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他认为日本人盯上了药厂的目的是搞破坏，甚至可能炸掉药厂。

  他的理由也算充分，战事一开，适用于前线的各种药品是重要的战略和后备物资，前线由军队来打，后方派特务来搞破坏，这种事情在战争史上很常见。

  “差不多吧。”苏白也只能这样回答他了。

  “放心吧，我不可能让他们得逞的！”韩查理又来夸海口了。

  苏白喝了一口茶又对韩查理说：“做实业动用的资金大，眼前的局势药品销路也不算好，药厂的资金并不是特别宽裕，韩探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提前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赤裸裸地把条件开出来了，意思就是，什么时候要钱，要多少钱，你最好能提前说，我的钱也不是随时都有的，有时候我需要一点筹钱的时间。

  说实话，苏白对行贿这一套一直是深恶痛绝的，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得出韩查理喜欢在钱财方面直来直去，不如干脆说白了更好，自己可没心思去猜他有多大胃口。

  除了万掌柜用来做敲门砖的那根金条外，光自己经手这两天就给了韩查理两根金条了，从韩查理的表情也能看得出这些钱是给多了。

  今后不能见他一次就给一根金条吧？

  自己从龙兴来上海时带了将近300根金条，买下药厂后还剩一百大几十根，不知不觉中已经不足100根了。

  自己现在可是只出不入，现在的费用这么大，如此下去，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够了，够了！”韩查理的回答让苏白非常安心，他似乎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他说，蓝小姐出手阔绰，他还没替蓝小姐办什么事就拿这么多钱，实在是于心不安。

  “要不是家里有些困难……”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是断然不会没办事就先拿蓝小姐这么多钱的。”

  他也不怕苏白笑话，他确实不靠在巡捕房做探长这点薪水来养家，全要靠外快。

  他办事是有原则的，办一件事收一件事的钱。

  “今后，蓝小姐把我当成你的人就好了！”韩查理的豪言壮语来了。

  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太理想了，但苏白不敢相信，认为自己和他还是钱的关系。

  “那我就提前谢谢韩探长了，我们是朋友了，有困难就直说，就像我需要你的帮助一样把话说得越直白越好，我很忙，确实不想在朋友之间的互相猜忌上分心。”

  “哈哈哈，那太好了，就依蓝小姐！”

  韩查理接下来给苏白讲了些听起来不像谎言的话，同为探长，洋人探长的薪水是华人探长的好几倍，而且，这些洋人探长基本上是什么事都不管，有行动，有危险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指挥和听消息。

  公董局也觉得这些洋人探长只拿钱不做事，因此，目前法租界中一线的洋人探长已经没几个了。

  同为探长，他这个巡捕房与其它巡捕房相比，油水小得多，就是因为地势偏、人口少导致的治安案件少。

  犯罪率越高，外来人口越多，油水就越大。

  苏白为韩查理的直白感到吃惊了。

  这种事大伙都明白，但从一个探长嘴里说出来，违和感十足。

  韩查理突然垂下头来：“实不相瞒，我有个妹妹得了肺结核，也就是咱们说的痨病。”

  “肺痨？”苏白立刻站起身来，脑瓜子迅速一转，如果自己给他妹妹治好了肺痨，这韩查理不就真的成了自己人了吗？

  前提是，他得是个有良心的人。

  苏白没说自己能治这个病，先听他讲。

  韩查理父母去世得早，兄妹俩相依为命，也可以说是他把妹妹一手拉扯大的，妹妹比他小十多岁。

  妹妹得肺痨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一直住在法租界广慈医院的隔离病房里。

  韩查理的薪水和有限的油水都花在了妹妹身上，花最多的钱给她用最好的药，但前几天他去看妹妹时，大夫告诉他，妹妹已经开始吐血，恐怕时日不多了。

  说到这里，苏白看到韩查理的眼眶湿润了。

  “该花的钱都花了，我也没办法了，想多去陪陪她还不行，大夫不允许，怕传染。”

  “不要紧的，兴许还有办法。”

  “有办法？”韩查理眼睛一亮。

  “医生有没有说，你妹妹还有多长时间？”

  韩查理摇了摇头：“他也说不准，可能……几个月吧。”

  “你去找医生，让他加强营养，用最好的营养药，提高免疫力的、增强体质的……总之有什么用什么，把她的命保住，不要出意外！”苏白也不知道这个年代有些什么营养药，讲给医生就好，他一定知道。

  “把她的命保住一个月，我就有办法！”

  “真的？”韩查理差点跳了起来，双手紧紧握住苏白的手：“蓝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苏白点点头：“我有……八成把握。”

  韩查理是不敢相信的，但他不知道，苏白已经是谦虚再谦虚了。

  让医生保住他妹妹的命一个月，只是因为苏白对七七事变发生后常顺保能不能安全把药带回上海没有把握而已。

  有一个月的时间，一次带不回来就两次，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自己只做了一批链霉素，但也只给紫嫣的父母用过，只治疗了两个病人，剩下的药还不少，再治疗十个八个的病人也足够。

  “我，我……”韩查理松开苏白的手，有点不知所措，肺结核是绝症，为了给妹妹治病，他和广慈医院的洋大夫都快混成哥们儿了，连这些在国内算得上一流的洋大夫都摇头的病，这位蓝小姐能治？

  不是他不信，是不敢相信。

  苏白又拿出一根金条来：“营养药都很贵的，这根金条你拿去。”

  苏白相信，如果自己能把韩查理妹妹的病治好，这根金条搞不好就是自己在韩查理身上花的最后一根了。

  值。

  不光是花这点钱值，救命之恩比海深，但凡韩查理有点良心，他就算不完全成了自己的人，半个也行啊。

  “不，不用了，钱足够了。”韩查理连连摆手。

  “拿着！”苏白用了命令的语气将金条塞到他手中：“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妹妹的病治好！”

  这一次，把握从八成到十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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