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苏白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包里摸枪，万掌柜一回头，看见窗外那个男人立刻“啊？”了一声。

  这个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迈进门就哈哈笑了起来：“刘老板，想必这位女士就是蓝小姐吧？”

  苏白不吭声，紧紧握着枪柄，看着这个男人。

  三十多岁，打扮和做派与黄文昌很相似，油头粉面，八字胡也是精心修剪过的，穿一件半袖的花衬衫。

  与黄文昌最大的不同是在相貌和体形上，他是一张四方脸、身体很魁梧。

  “韩，韩探长，你怎么来了？”万掌柜显得很吃惊。

  原来他就是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韩查理，万掌柜就是通过他联系到了工部局那位狮子大开口的董事。

  自我介绍过后，韩查理对苏白说：“蓝小姐不要见外，我其实很早就想结识蓝小姐了，刘老板却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着不让我见，我现在也算在替蓝小姐办事了，拿了钱不能不知道雇主是谁吧？”

  原来，这家伙是跟踪万掌柜找到这里的。

  他把日本人发现了法华药厂一事告诉万掌柜后，万掌柜便匆匆忙忙地开了车跑到苏白这里来告知情况，情急之下，没发现跟踪他的韩查理。

  苏白把握着枪柄的手松开，从包里拿了出来：“韩探长请坐。”

  “蓝小姐不用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这个人办事一向是重情义守信义的，和我打交道，你不会后悔的，Do  you  understand？”

  韩查理还卖弄了一句英语，在苏白听来，他的英语很蹩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洋泾浜英语？

  “那我谢谢韩探长了，I  need  you  to  take  care  of  me  more  in  the  future，thank  you。”苏白也回了他半句英语。

  这一句直接让韩查理露了馅，他没听懂！

  “日后还需要韩探长多多照顾。”苏白只好自说自译了。

  万掌柜见苏白说的外国话连韩探长都听不懂，惊讶得张开了嘴巴。

  “不用谢，蓝小姐以后千万别说这个谢字，我这人只讲生意，不讲感情！”

  狗屁，刚才还自夸重情义呢，这就不讲感情了。

  “这样也好，我喜欢韩探长的直白。”苏白将万家启沏好的茶推到韩查理面前：“刘老板说日本人知道了法华药厂，韩探长能告诉我，他们要干什么吗？”

  “这个……”韩探长看了看苏白：“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的。”

  苏白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给钱不说话。

  这时候后悔自己应该常备些零钱了，打发他这样的人物，十块八块大洋肯定是不行的，一封大洋一百块应该是够用了。

  可自己身上只有金条，没有包成封的大洋。

  苏白只能拿出一根金条来推到韩查理面前。

  这次就这样了，以后一定得准备些包成封的大洋。

  韩查理一笑，一点都没犹豫就将金条收入囊中，抬头看着苏白说：“蓝小姐果然大气，放心，我这人虽然贪财，却从不多贪，金条我先收了，算我欠蓝小姐的，让日本人盯上了肯定麻烦不会少，我会拿做事来把蓝小姐的债还上的！”

  听他所言，还真是个讲信用的人？

  意思是之后再替自己办事或通风报信就不收钱了？

  苏白也不知这根金条送给他后，他还欠自己几次要帮的忙。

  “那么，请韩探长讲讲？”

  就在今天早上，日本领事馆向租界公董局发来了照会，说一名日本侨民偷了领事馆的重要文件后逃跑，据可靠情报，这位偷东西的侨民躲进了法华药厂。

  他们向公董局提出要求，允许他们派人进厂搜查此人。

  “公董局是什么机构？”苏白问。

  公董局就是工部局。

  苏白这才知道，原来在上海的各国租界管理机构都叫工部局，唯有法国人特别，叫公董局。

  但本地人都习惯了称工部局，所以把法租界里的公董局也叫工部局。

  其实是一回事，名称不同而已。

  很显然，这个偷东西的侨民是日方编造出来的借口，他们知道了药厂是蓝洁如名下的，他们进药厂是为了药。

  他们不敢对蓝洁如直接下手，如果公董局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他们进厂搜查的人里面一定有药物专家，只需趁机拿走一些药品就达到了第一步目的。

  “放心吧，蓝小姐，法租界是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的吗？”韩查理对苏白说，日方的要求直接就被公董局拒绝了。

  同时他向苏白炫耀，他帮着联系的那位法国董事在公董局可是说了算的人物，他拿了钱当然要办事，给日方的回复是，搜人可以，但是得由巡捕房派人进厂去搜，他们在厂子外面等着，搜到人会交给他们。

  搜不到的话，那就请回吧。

  韩查理还说，他已经做了安排，在法华药厂附近加强了巡逻，如果日本人胆敢进厂，有一个抓一个。

  说着还挥舞了一下拳头：“有我在，绝不让这帮东洋倭寇讨得半点便宜！”

  这句话倒让苏白对韩查理有了些好感，虽然他在给法国人跑腿，还蛮有民族心的。

  经此一事，王树安的身份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了，日本特务。

  “韩探长，我一介女流做个实业不容易，日后少不了麻烦韩探长，韩探长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万万不要客气，我一定尽力而为！”

  这话说白了就是，啥时候要钱就直说。

  “好说好说！”韩查理站起身来：“公务在身，就不打搅蓝小姐了。”说着放下一张名片：“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找我，我随叫随到！”

  名片上，不光有巡捕房的电话，还有他家里的电话。

  韩查理出了门，万掌柜连忙向苏白道歉，是他不小心被韩查理跟到了这里。

  “走，去药厂！”苏白觉得这样也好，这个韩探长对钱财的直白让苏白反倒有了几分踏实感。

  也许，小心是没错的，但也不用像做贼一样。

  苏白和万掌柜来到院外，苏白直接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

  “蓝小姐会开车？”

  苏白笑了笑，会开车还稀奇？自己只是没开过这么落后的车而已。

  还好，除了刹车和油门有些重，方向盘没有现代车那么丝滑轻巧外，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难开。

  今天去药厂帮着紫嫣把下一批药的发酵工作做完，接下来还是等，等许天意回来，等罗品章那边的消息。

  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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