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孔琛和孔礼急匆匆地策马离去，苏白小跑了几步来到对面。

  从周北望口中得到的消息是，暂七军的一个叫杨化森的旅长率兵哗变，投了暂十一军。

  暂十一军的军长就是当年和另外几位军阀联手将孔家军和孔府从沂安打回龙兴的杨大帅。

  尽管杨大帅的队伍被国府收编成了暂十一军，但他还是喜欢别人叫他大帅。

  老爷下葬那天孔琛和孔礼没能参加就是因为十一军挑衅，与七军起了摩擦，差点引发大规模冲突。

  带头哗变的杨化森旅长有不少旧部，虽然天龙县和临化县那边的准确军情还没传过来，但周北望推断，警卫营里兵变的士兵在四连长的带领下也是投奔他而去了，这位四连长就是杨化森的老部下。

  白英就是发现了他们的动向试图阻止才产生了冲突，但四连长在警卫营人缘极好，又是孔家军最早的嫡系，尽管白英下令拦阻他们，却没有人真的肯卖命，让他们顺利地冲出了龙兴城，带走一百多人。

  “孔家军的嫡系怎么还会哗变呢？”苏白问。

  “我说的不够准确，是已故去的孔老爷孔大帅的嫡系。”

  “杨化森与杨大帅都姓杨，他们之间……”

  周北望说苏白的思绪真够快的，天下姓杨的多了，他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原来孔家军内部也是有派系的，孔老爷去世后，应该是孔琛对他原来的嫡系不怎么待见而造成了今天的兵变。

  周北望让苏白放心，这帮人不会有好结果。

  当年军阀各自为战时，从一个军阀手下叛变到另一个军阀旗下不是稀罕事，但现在不一样了。

  被国府收编后，虽然是杂牌军，那也不允许他们从七军跑到十一军去，这就是逃兵，即使杨大帅胆大包天敢收留他们，孔琛一状告到国府，上面也不会允许的。

  “少奶奶好像对这件事挺关心的嘛。”

  周北望说兵变的部队是孔老爷去世前的嫡系时，苏白就想到了孔岱。

  这事与他是不是有关系？

  他谎称回老家上坟，实则是帮这个杨化森旅长联络旧部了？

  从他离开孔府去临化到悄悄回到龙兴住进那家客栈之间有一天多的时间，他完全能够把临化和天龙的老爷旧部帮着联络起来，回到龙兴之后，两天两次买了四包烟，就是让那个摆烟摊的传信给周北望手下的四连长。

  这么推断的话，孔岱撒谎离开这三天的行程就完全合理了。

  但是，最要命的一处不合理让苏白把自己的推断否定了一大半，那就是动机。

  做风险这么大的事那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而且还不止一条生命。

  为啥呢，总得有所图吧？

  更何况，这个杨大帅就是当年在沂安火烧孔府的罪魁祸首之一，与孔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作为孔老爷的死忠，孔岱怎么可能帮着他们叛变到仇人那里呢？

  孔岱从青岛购物回来的账因他走得太急，苏白也忙的缘故，还没有报账，苏白一回到孔府，孔岱就拿出花销明细来给苏白交账，除了青岛分号掌柜雇佣的那辆卡车费用外，全部在他记下的几页纸上了。

  “孔叔，老爷旧部里面有个叫杨化森的旅长，你认识吗？”苏白还是没完全确定兵变之事是否与孔岱有关，她想从孔岱的回答中试着看出一些端倪来。

  “噢，知道，我见过他，他应该也认识我的。”孔岱的回答很自然。

  按孔岱的说法，杨化森是孔老爷最早的警卫员，上一次见杨化森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已经被提拔成了营长，

  当苏白说出这次兵变带头的就是杨化森后，孔岱显得很吃惊，特别是听到他投奔的是杨大帅，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苏白并没从孔岱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但她还是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且一定是大事，不说别的，光是他撒谎回老家上坟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苏白没有再往深问，孔岱不主动说出来，自己问他也不会得到真话。

  “嗯……我……”孔岱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孔叔有什么事尽管说，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吧。”

  没想到，孔岱所说的和苏白所好奇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也大大出乎了苏白的预料，他要辞去孔府的管家！

  这次从青岛和老家上坟回来后，他发现郭德义把孔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个兄弟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年轻时就比他强，缺点苏白也知道，坏毛病很多。

  不就是年轻时手脚不干净，偷过孔府的东西吗，还有什么毛病让他这个做兄长的说兄弟坏毛病很多呢？

  苏白没有打断他，听他接着往下说。

  孔岱说，最近一年多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在办很多事时都显得力不从心，现在郭德义来了，他也想歇歇了。

  “孔叔这是对我把郭德义招回孔府有怨气吧？”苏白不客气地问。

  “不不不，少奶奶千万不要这么想！”孔岱说出了另一个理由，前一阵子有位同乡给他介绍了一个寡妇，说到这里，孔岱做出了一副害羞的样子：“让少奶奶见笑了，我这算……老不正经了。”

  苏白半信半疑。

  不过，苏白嘴上却说这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如果孔叔决定娶这个女人的话，她会帮着操办，孔府这么多房子，就让他们把家安在孔府。

  “你不是说过嘛，生是孔家的人，死是孔家的鬼，其它事咱们可以商量，不许离开孔府！”

  孔岱并没打算离开孔府，也没准备完全不管孔府的事，他的意思是让郭德义当孔府的大管家，他来做些辅助。

  “我明白了，孔叔是想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和那位……”苏白话到嘴边的寡妇二字改成了婶。

  孔岱点点头。

  “好吧，孔府分工的事就按你说的办，但，你还是大管家，郭德义做二管家，日常的事交给他打理，有什么不周不到的你帮衬着他点。”

  这样，孔岱就成了名义上的大管家，具体休管事的是二管家郭德义。

  苏白很明白，孔岱这是为了自己随时出入孔府更方便，不用像之前那样死死地守在孔府。

  但她不相信他是为了和那个寡妇约会，至少不全信。

  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瞒着自己。

  下午，孔岱就开始和郭德义做交接了，郭德义对孔府家事熟门熟路，倒也没费多少事。

  快到吃晚饭时，从青岛雇来送货的卡车到了孔府外。

  孔岱虽然瞒了自己一件事，但他办起事来还是值得苏白放心的，他让下人们将车上的货卸下来，先搬到了三院的厢房里。

  孔府的三院，也就是苏白后院前面这处院子是孔府用来接待远道而来的亲朋所用，自从苏白进了孔府，三院还没有人用过。

  青岛买回来的设备和原料包装都很好，从外面是没人能看出里面装了什么的，猜也猜不到。

  孔岱对苏白说，他先搬到三院住，顺便看住这批货，他知道这批货对苏白来说的重要性。

  改造地下室的人他已经找好，等地下室改造完成后，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把货搬进地下室，不让孔府其他人知道。

  “孔叔考虑得周到，就这么办。”苏白赞许地点点头。

  这批货的到来，让苏白想以最快速度把二小姐接回来后离开孔府的主意大大打了个折扣，她犹豫了。

  如果真的离开孔府，光凭自己再想一次性把这些物品搞齐全，那得有多难？

  离开了孔府，答应好紫嫣医治她父母的肺痨也办不到了。

  虽然自己花钱让袁玉泽给她父母找了个不错的中医调理，但也只是减缓病情的发展速度而已，想根治怕是没多少可能。

  不能走，至少暂时还不能走，二太太没死也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不能就这么被吓走而放弃了自己还没开始的事业。

  如果此时离开，最终的结果也许只能是找个人嫁了，而且，自己这个年龄在这个年代，怕是只有给人做姨太太的份了。

  吃完晚饭，苏白带着紫嫣回到后院，正准备开门时，发现门缝上夹了张纸条。

  “一定是铁头有信了，这个天杀的！”紫嫣兴奋地把纸条抽出来。

  苏白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了两行字：

  “一百块法币塞进二院西厢房屋檐下的地缝里，不要派人监视，否则，我会告诉孔府所有人，你是东营人，不是天津人！”

  苏白吓得脸都白了，二太太在孔府内的同党终于露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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