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菀也用纤瘦的手臂回抱住他的腰，叫了声“焰青哥哥”。

  霍焰青紧了紧手，羽绒大衣下面的较小身躯都没二两肉。

  他握着她的肩膀推开打量，表情严肃道：“顾珩跟我保证会对你好，怎么越养越瘦了？”

  顾菀扯了扯嘴角，疲累得已然支撑不住，“我们坐下说吧。”

  “好。”

  霍焰青牵着她去沙发上坐，还给她倒了杯花茶。

  “你这么着急想见我，到底怎么了，要是顾珩欺负你，我可要马上带你走啊！”

  顾菀脱下羽绒服，看上去比摸上去感觉还要瘦。

  霍焰青不住皱眉，“你是不是生病了？”

  顾菀一直垂眸。

  饶是已经练习了好多遍，可真正要说服霍焰青的时候，依然紧张得不行。

  她双手掌心全是冷汗，不停缠绞。

  “焰青哥哥，你答应过我父亲，会照顾我、让我开心的，对不对？”

  霍焰青愈发不解，“有什么事你直说。”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顾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好不好？”

  霍焰青心慌慌的，“你先说说看。”

  顾菀深吸了一口气，“等我死了，带我回里昂，葬在我父亲身边。”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过不去的坎坷，你遇到的所有困难，我都会帮你，就是不允许你说死！”

  “你会帮我？”

  “当然！”

  “那…”

  顾菀鼓足勇气，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她患肝癌已是强弩之末，好在自己的心脏适配，在顾珩做完心脏移植后，给他注射失忆针，再替她收尸。

  “胡闹！”

  霍焰青震怒，起身摔了茶杯。

  他怒火中烧，踱到落地窗前，一拳砸到上面。

  “霍霁璇，你他妈就是恋爱脑蒙了心！”

  “为了一个男人你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要是义父，现在就从坟墓里跳出来狠狠扇你一巴掌！”

  霍焰青一只手撑在玻璃上，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泛着猩红，怒气上涌，也顾不得说出的话是否中听。

  “你马上跟我回法国治病，顾珩这边，我会帮他继续找心源。”

  顾菀着急，她朝着有光的地方看去，只能看清一个稍黑的轮廓，“不行，移植手术已经定下来了，他没有时间等心源…”

  霍焰青回身大吼，“他死不死的关我屁事！”

  “给他找心源已是我最大的让步，霍霁璇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想让我舍出你的命给他治病，做梦！”

  顾菀站起身，磕磕绊绊走到霍焰青面前。

  噗通，跪了下去。

  她拽着他的裤脚，泪眼汪汪，“父亲告诉我，他唯一感谢容三少的事情就是，他杀了母亲，结束了脑癌带给她的痛苦…我不想再疼了，求求你，让我死得有价值些，让我救顾珩，求求你…”

  她居然为了个男人跪下求他！

  她究竟懂不懂什么叫自爱，什么叫尊严！

  顾菀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在霍焰青的底线上跳跃，他在气头上，动作大了些。

  本想抽出脚的动作就变成了把她踹倒在地。

  也是她自己太过弱不禁风，一口鲜血呕出，喷溅在洁白的地毯上。

  霍焰青心中一紧，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

  他俯身下去，将顾菀打横抱在怀里，“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顾菀试图从他怀里挣脱，但由于太虚弱，直接摔在地上。

  霍焰青又气又心疼，隐忍着自己脾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菀撑着，再次跪到他脚下。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柔弱的眸子里全是毅然决然的坚定，“我要你向我妥协，在我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按我的想法活！”

  “霁璇…”

  活了半辈子，霍焰青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自恃对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眼中有泪。

  ……

  临近年关，潭城又下雪了。

  顾菀抱着小顾思，坐在窗前，正在和叶知秋视频。

  襁褓中的团团粉嫩可爱，一边吮吸大拇指，一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屏幕。

  小顾思也欣喜地盯着团团，兴奋地问：“舅妈，他好可爱，我好想抱抱。”

  正在坐月子的叶知秋圆润了不少，整个人散发着母性温柔的光芒，“好啊，等团团满月，我们就去潭城。”

  “舅妈说话算话哦！”

  “嗯，舅妈不会骗你的…顾菀，你最近怎么样，顾珩还好吧！”

  顾菀被顾思挡住了半张脸，况且还有美颜，脸色没有那么蜡黄，只不过声音有些沙哑，“都好。”

  “顾珩具体哪天移植？”

  “还有23天。”

  “正好我出月子，到时候我去陪你。”

  顾菀笑了笑，“好啊。”

  顾思又逗了一会儿团团，挂断后让保姆陪着下楼堆雪人去了。

  顾菀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输液的顾珩。

  自他知道顾菀的病，他就不太和她说话了。

  只叫人抓了些中药来给她喝，不治病，光止疼。

  他生气，但凡她早些告诉他，他都有办法救她。

  他在自责一身的医术成了回天乏术，救不了想救的人。

  沉默也许是在伤心，也许在学习适应没有她的生活，或许，在谋划如何随她而去……

  现在，顾菀的右眼已经彻底看不见东西了，左眼还有光感。

  她摸索着爬上他的病床，钻进他的被窝，靠在他的肩膀，覆上他的手背。

  “二哥，跟我说说话吧。”

  她小小的一只，靠过来都没什么重量。

  顾珩闭了闭眼睛，冷冷道：“没什么说的。”

  “二哥，我好累啊，总觉得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发出声…”

  “那你更要省点儿力气了，再发烧一次，也许你就不会说话了。”

  顾菀心中悲戚，但面色如常，“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不会说话的，手语我还没忘。”

  “我忘了！我可没耐心看你比划。”

  顾菀没和他一般见识，“你这张嘴，说点儿甜言蜜语又不会烂，这么小气！”

  顾珩心里烦躁，“回你自己病房去！”

  说着就要喊顾菀的护工。

  “哎呀呀你别喊她！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你让我陪你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就走。”

  顾珩没有说话。

  顾菀只当他答应了，往下窜了窜，躺在枕头上。

  不多时，就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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