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带错路和认错人

  晚上七点，结束一天疲惫的训练。

  所有人身上的衣服被训练出的汗水黏附着。

  公共浴室成为整个军训基地最为热闹的地方。

  许多人拿着洗漱盆从宿舍出来，慢悠悠地走向公共浴室。

  军训基地，女生宿舍。

  黎安霄坐在椅子上，低头翻找着双肩包，翻找间包内的瓶瓶罐罐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沉幺，我好像忘带花露水了，你那里有吗？”

  “我找找。”

  苏沉商推开椅子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包，低头匆忙地翻找几秒，猛地抬起头看向黎安霄。

  “完了！我也忘带了，明明曜辰哥提醒过我。”

  “提醒过你，你竟然还忘。”

  “我那时候再想和你的微信聊天对话。”

  “嗯...我现在特别好奇，如果尹曜辰知道你觊觎他的肉体，他会怎么想。”

  苏沉商一边挽上黎安霄的手，一边向她撒起娇来，“求你别告诉他，我还没跟他告白，求求了，云霄宝贝~我记得基地有临时小卖部，那里面应该有花露水。”

  两人谈笑着走出宿舍，防盗门被轻轻地关上。

  “那你得陪我去买一瓶，沉幺。”

  “行，你真的不准备今天和你的小弟相认吗？”

  “不准备，如果看到他...沉幺，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明白，装作你还在失忆。”

  公共浴室里，水汽缭绕，苏沉商和黎安霄快速地冲了一个温水澡，温热的水冲洗在肌肤上，冲刷走了一天的疲惫感。

  浴室没有配备插座，两人只能顶着一头微湿的长发离开，打算回到宿舍后再吹干。

  “啪——”

  “啪——”

  “啪！啪！”

  苏沉商一直观察着四周，不停的用手拍死正在吸血或者想要吸血的花蚊子，“这里的蚊子也太毒了。”

  茂密的小树林越来越近，路边的灯光也愈发昏暗，有一种恐怖片场景的既视感。

  苏沉商拉住还想往里走的黎安霄，目光充满质疑地环顾四周，“你确定，小卖部在里面？”

  “相信我。”

  黎安霄虽然心里犯怵，但脸上还是充满自信的模样。

  “那个路标就指着这里。”

  苏沉商皱眉看向幽暗的小树林，心里的不安感越发重，“谁家小卖部会开在这种地方，你确定你没有看错路标吗？”

  仔细观察，树林中间有一条人为开辟的狭小道路，似乎是通向更深的地方。

  道路两侧被歪斜的竹栏杆拦住，防止树木斜着生长。

  黎安霄拉住苏沉商，拨开面前的竹子枝丫，自信地走了进去，“没有，沉幺，我的方向感从来没有错过。”

  听到熟悉的话语，苏沉商立马瞪大眼睛，脚步往反方向走，试图拉黎安霄离开，“我不信，云霄我们回去。”

  “说好的，陪我买花露水，万一真的在这里呢？”

  “不可能，云霄，走啦。”

  “真的就是这里，快走，我要被蚊子咬死了。”

  “哎——云霄。”

  苏沉商挣扎着拉了黎安霄几下，还是被她拽进小树林。

  小树林里，灯光愈发昏暗，还传出模糊地叫声，两人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

  “不会有鬼吧？”黎安霄小声问。

  苏沉商回答，“我们都是无神论者。”

  脚步再往里，树林中渐渐传来女生快乐的啼鸣和男生粗旷的喘急。

  “确实不是鬼，是更刺激的东西。”黎安霄咽了咽口水。

  苏沉商听到声音，蓦然红起脸，“我天，这就是动画里的声音吗？”

  “我...我...我...我...”黎安霄的语调开始磕巴起来。

  苏沉商小声地问：“你现在还...还确定，小卖部在...在这里面吗？”

  黎安霄略微点了点头，“万...万一呢。”

  两人抱着装有洗漱用品的红脸盆，继续往里走。

  男生的喘急越发明显，还附带着几声女生的嘤咛。

  苏沉商与黎安霄的脸颊被升高的音调刺激，双耳通红，脚步停在路中央，仿佛灌满铅块不能动弹。

  突然，一双暖色调的女手从路边急躁地伸出。

  女手的右手腕上戴着黑色头绳，小臂处有一块明显的白斑胎记，手掌在空中不断乱晃，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抵御快乐。

  黎安霄刚想往前挪动脚步。

  又有一双圆润的女手突然从一旁伸出来，手掌胡乱地向上伸，掌心捏住一块不明物体，想要抓住头顶上方的树枝。

  树林缝隙里悉悉索索，一只通体黑色的小鸟从树林里跳出来，发出“BIUBIU”求偶的鸟叫声。

  伴随着鸟叫，两段不同声调的谈话声越来越高，两只暖色的手随着声音勾抓在一起。

  忽然，一只黝黑粗糙的男手向前伸出，手掌覆盖在那只带有白斑的右手上，强硬地将两只勾抓在一起的女手分开。

  树叶顺着晚风摇动，小鸟跳动在鹅卵石路上，鸟嘴正在啄着地上的土壤寻找可口食物。

  男手带领着白斑右手摸上前方细长的护栏，鸟叫背景音里混合上一段舒服的喟叹。

  相握的双手被分开，手的主人更显得急躁，不断往旁边抓着什么，似乎只有跟另一人握在一起才能更加安全。

  黑色羽毛的小鸟停在护栏周围，鸟眼正在往里偷瞧。

  隐约间，能听见四人谈话的声音。

  苏沉商和黎安霄被突然出现的双手吓了一跳，连忙屏住呼吸不敢大声交谈，生怕打扰到树林里正在升温的几人。

  “恐怖片直接变现场，这么刺激。”苏沉商小声吐槽。

  “啪。”

  黎安霄拍死一只停在手臂上吸血的蚊子，“搞得这么刺激，军训.avi。”

  “你干什么去？”

  苏沉商拉住想要继续往前走的黎安霄，头不安地摇了摇，眼神示意她不要在向前走。

  “你要去看现场版吗？”

  黎安霄指着被蚊子最新咬出来的包，“谁要去看辣眼睛的现场版，我要去小卖部，在被咬下去我手上就都是包了。”

  苏沉商咬着牙，小声地哼哼，“云霄，我们真的走错了，小卖部肯定不在着后头，如果被巡查抓到就完了。”

  得到信号，黎安霄也哼起来，“那在哪里？”

  “我们先出去再说。”说罢，苏沉商拉着黎安霄慢慢往后退。

  两人每往后退一步，树林里升温的声音也升高一阶。

  竹栏杆上，互相紧抓着的四双手，也越来越用力。

  “咔哒。”一声明显的断裂声传来。

  挡住植物生长的细长竹条被四人硬生生掰断，里面谈话声更加激烈，像是发生争吵一般。

  走出道路的人急忙抓住栏杆旁的树枝，女生尖叫着反抓住男生的手，从而露出身后男生的黑发。

  那双带有白斑的手则被人按到鹅卵石路上，周禾的面庞明晃晃地出现在两人眼中。

  两人捂住眼睛快步跑出小树林，跑了好长一段路，两人才撤下捂住眼的手。

  两人齐声说：“噫——”

  还没悠闲地走几步，两人又被巡查人员抓住。

  巡查人员将手电筒照在她们身上，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使得她们都伸出手挡在眼前。

  巡查人员严肃地问：“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苏沉商遮住眼睛，大声回答，“报告教官！我们找小卖部走错路，误闯进去的。”

  巡查人员见是两名女孩子，便把手电筒给关上。

  “小卖部在男生宿舍二号楼楼底，这里是男生宿舍七号楼。”

  “对不起，教官，我和我妹妹有点路痴，不太会认路。”

  “从这里直走，看见操练场后左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谢谢教官。”两人一齐向巡查人员道谢。

  等到苏沉商和黎安霄走远后，巡查人员重新打开手电筒，朝小树林的方向走。

  片刻后，小树林里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

  另一边，得到离开命令苏沉商拉着黎安霄走的飞快。

  她边走还边问：“云霄，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带错路，让我们俩掉坑里前，你说了什么吗？”

  “嗯...”

  黎安霄思考片刻，似乎是想起答案。

  “我的方向感从来没有错过。”

  “很好，云霄。”

  苏沉商侧头，无奈地瞧了一眼黎安霄，冲她挑了挑眉毛。

  “重复一边，你刚刚说的话。”

  黎安霄自信地再次回答，“我的方向感从来没有错过。”

  苏沉商听到她的回答，伸出手拍了拍黎安霄的肩膀，“云霄，记住这句话，以后不要乱说，这已经是第二次尴尬事件。”

  “哼！”黎安霄毫不气恼，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笑意。

  她伸出手，轻打了一下苏沉商的手臂，两人同时踏上回宿舍的台阶。

  苏沉商笑着将钥匙插入锁孔中，向左拧了两下，打开宿舍的房门。

  宿舍里只有柯文岚一人，正坐在椅子上涂护肤品。

  “你们回来了。”柯文岚转过身，看向两人。

  两人将洗漱用品桌上，“嗯，柯同学，我们回来了。”

  “晚上好，柯同学。”

  “晚上好，黎同学，苏同学。”

  柯文岚见两人又要出去，追问道：“你们又要出去吗？”

  苏沉商回答，“我们花露水忘带了，现在要出去买，需要帮你带什么吗？”

  “嗯，不用。”

  柯文岚双手紧握楼梯栏杆，头也不回地爬上楼梯。

  “你们早去早回，还有没多久就要熄灯了。”

  黎安霄看着柯文岚问：“嗯，需要帮你关灯吗？”

  柯文岚拿起放在床边的英语书，“不用，我上床还得看一会儿英语书，曲老师不是说，军训结束之后要摸底考试嘛，我要趁这几天复习复习。”

  得到回答，黎安霄将视线从柯文岚的方向移开，转头看向往阳台走的苏沉商，“嗯，那我们就先走，沉幺。”

  苏沉商打开阳台门回应道：“云霄，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手。”

  小卖部门口，写有荧光字的小黑板隐隐闪烁着光芒。

  黎安霄望着人头攒动的小卖部，双手叉腰，一副君临天下的中二表情。

  “原来那个标识是这个意思。”

  “你还在生你小弟的气？”

  “没有。”

  “那你怎么又中二起来，云霄？”

  “沉幺，你这就不懂了，人设立得好，没有其他烦恼。”

  闻言，苏沉商无奈地叹息一声，将手轻轻地搭在黎安霄身上，“云霄，我只希望，从今以后你能认点路。”

  “这很难，我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说出这句话后，黎安霄自信地往小卖部里走，周身的那股气质，仿佛要踏上一个满是硝烟的战场。

  苏沉商望着黎安霄中二的背影，找了一个离小卖部不远的路灯，蹲在路肩上等着。

  她的双脚前半部分悬空，脚趾踩住的拖鞋偶尔触碰到地面，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仔细观察着脚趾，心中萌生出一种抠指甲盖的冲动。

  抠？不抠？感觉抠一下很爽的样子。

  算了算了，抠脚趾太不卫生了。

  抠一下，就抠一小下，反正没人看到。

  就在苏沉商内心挣扎的时刻，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她的面前蹲下，影子把她头顶的光给遮住。

  “阿沉，怎么是你？”

  程炤仔细地瞧了一眼，知道认错人后，便把伸进裤子口袋的手抽出来。

  “姐姐呢？”

  “嗯...麻了。”苏沉商刚要从路肩上站起，突然感觉小腿肚里像是充满蚂蚁在爬。

  她抬起头，对着程炤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炤，麻烦你扶我一把，我全麻了。”

  程炤伸出手将苏沉商扶起，头环顾四周，眼神正在寻找着某人，“Ann呢？这两天她对我这么冷淡，她是不是真的把我给忘了？”

  “差不多吧，谁让你当初做的那么过分。”

  苏沉商半弯腰，揉了揉已经蹲麻的腿，随后，抬起右手指向小卖部。

  “喏，你最爱的Ann在里面。”

  程炤顺着苏沉商的手指方向望去。

  小卖部里人头攒动，灯光明亮。

  黎安霄身穿碎花睡衣套装，手里拿着一瓶花露水，正逆着光从小卖部里走出。

  “我姐姐还是这么闭月羞花，雍容华贵。”程炤的声音温柔，夸赞的词语止不住地往外蹦。

  苏沉商鄙视地看向旁边快要冒出粉红泡泡的程炤，对着他竖起一个中指。

  “我买好了，沉幺。”黎安霄走到苏沉商和程炤身前，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那我们...”苏沉商刚想说话，就被程炤眼神提示闭嘴。

  程炤先是看向苏沉商，又把视线移回黎安霄身上，“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黎安霄眼神和苏沉商交谈着，嘴里说出拒绝的话语。

  “我和你不熟，没什么好说的，几个小时不见，你的中文怎么越来越差了。”

  “就几句话，两年没有老师辅导，所以我特意来请回我的老师。”

  “可以，但是我不想当你的老师。”

  “得，你们俩好好谈中文，我先去涂花露水，云霄。”

  苏沉商不想参与两人的故事，一把黎安霄手里拿过花露水，一字一顿地提醒。

  “这可不是我、出、卖、你！”

  黎安霄松开花露水的瓶子，小幅度地摆手让苏沉商走远点。

  苏沉商头也不回地走到很远的路灯下等待。

  黎安霄这才转回头，冷冷地看向面前站着的程炤，说话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怒意，“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程、同、学。”

  站在远处的苏沉商，转过头朝黎安霄与程炤这边瞧了一眼。

  黎安霄背在身后的手，朝自己这边竖起一根手指。

  苏沉商“啧”了一声，也朝黎安霄的方向回竖。

  回完礼后，苏沉商低着头，无语地摇起手中的花露水瓶。

  绿色的玻璃瓶上下摇动，瓶中的液体也冒出细小气泡。

  不知过了多久，黎安霄清冷的声音从苏沉商身旁传来。

  黎安霄声音平静，“我谈完了。”

  苏沉商抬起头，“相认了？”

  “没有。”黎安霄回头望了一眼程炤的方向。

  暖黄色的灯光下，程炤垂着头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极了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是不是很好看？那充满失意的样子。”黎安霄兴奋地感叹道。

  苏沉商侧头瞧了一眼兴奋地黎安霄，右手挽上她的手臂，与她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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